卡森的诗中说：

我爱你，与你无关

即使是夜晚无尽的思念

也只属于我自己

不会带到天明

也许它只能存在于黑暗

我爱你，与你无关

张爱玲也说过。当然，说过的人就止于他们吗？你只是未曾耳闻，或只是他／她未言明罢了。

初听这句话，你觉得好有气魄，又多么绝望啊！但我想你的绝望会有听到这句时更沉重吗？

你爱我，与我何干！

你试着多念两句吧。想一想，你是那爱人的，还是被爱的？你是与你无关的，还是与我何干的？你觉得作为哪一种存在会让你感到幸福？前一种？后一种？

人世之难为，总跳出人的想象。你以为你能把控住局面，猜的透结局，其实你错了，人世和故事一样，搞懂的，把握的都是失败的。

我们作为人，总要同情弱者，或者假想好坏对错，自我专断的施舍爱心，偏袒你认为对的那一方。

初读胡兰成《今生今世》，完全搞不懂，只觉得文笔好，意境悠悠，思无邪。但你要惶惑，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胎，在伦理亲情，家国爱恨里皆表现的处处大方，不热不冷。如心如止水的化外高人，经受，看破又不看破，安然冷静的来来去去。但你若读不透文字背后的人，你只能觉得这人就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而已，臭不可闻。这样认为有什么错呢？一点也没有。因为世间万物有它的道统和法度，在这个既定的道统与法度里，胡兰成是个异类，是无耻之徒，是胆小懦弱又虚伪的中国文化里的小小人。这重要吗？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对于我们呢？还是个迷。其实，也不是迷，是需要我们承认，诚恳的面对自己，你的贪婪，本恶，私心，放任。都不要遮掩，那就是你，对错是别人给的，看热闹的会觉得事大吗？

读胡兰成，是因为张爱玲。张爱玲是一个传奇，与这个人物的浮世悲欢无关，她本身就是个传奇。她固有人性本质里，世俗的特性。却也有超凡脱俗的仙人妖气。她不是烟尘女子，更不是大家闺秀。她只能是一珠百花丛中的奇葩，美艳无双。又怎样？又能怎样呢？孤独是她的宿命，她爱的那朵近旁玫瑰，因为高傲而拒绝她。月季因为她的孤寒诡测又敬而远之。荷花离的太远，牡丹争奇斗艳。

人能摆脱这种孤独吗？爱一个人的孤独和被一个人爱的孤独。你发现没有，人，只有在说“一个人”的时候，它才最完整，两个人总有些无理取闹。“人”字很简单，一瞥一捺，草草了事。加上一竖是“个”，加上一横是“大”。个是一个的个，大也是一个的大。很多“个”不是大，大不是很多“个”。虽然，在一撇一捺的组合中，你看到相互依靠，共存。但在阳光下，你和那团黑影就是“人”，黑夜里，你还是一，不是人。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是，不存在，不消失。

卡森的诗为谁而做，我不得而知。张爱玲的决绝是为谁，脱口而出，为胡兰成吗？我也不得而知。她们在爱情面前表现的落落大方，好一句“我爱你，与你无关。”知性，感性，狠性。你做的到吗？你有叶芝那种把《当你老了》作为一生践行的爱与勇气吗？或者说，有这样的人让你如此隐忍独行，不屈不挠吗？如果有，他／她是谁？他／她凭什么？

我们在嘴上或心里痛痛快快的斥责胡兰成的时候，真的那么理直气壮？他认认真真，云淡风轻的用一本书回顾了自己一生中爱过的八个女人。每一个来的都那么自然，像巧合像天作之合。至于那远方的枕边人要如何对待，和眼前的爱情无关。这种痛快淋漓不带忏悔的回忆和陈述的勇气与能力你有吗？为什么没有？你仔细想一想，你这一生爱过你的人，你爱过的人，拼拼凑凑，何止八个呢！同床共枕的爱情与天涯咫尺的爱情有多少区别，你能告诉我孰轻孰重，孰重孰轻吗？

我可以确定，无论消逝的，现存的人，我都爱过。何德何能到厚颜无耻的轻佻阐述？因为，人生就那么些事，你看的太重，它自然就很大。你看的很轻，它不过一抹烟云。道德是什么？它只是一种设计，没有什么设计是完美的。我们如果被自我的设计禁锢，就很难逃出他人的魔障。世界当然没有那么坏，可你说它有多好吗？猫吃老鼠你看的下去，狗吃猫你看的下去吗？但这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对，你的同情，不忍，给世界加上锁拷，定制牢笼。想关住一切丑陋，残忍，杀戮，败类。但你从未想过关住自己，你以为圣人是天生圣人，其实他不过是被逼无奈，踏上圣坛。而贼王，可能也只是被逼无奈，打家劫舍。选择的结果，只有一个。选择却有两个，选哪一个，会是完美，会是幸福，以致后顾无忧？

我们人，在面临抉择时，常常放弃选择。如果无可如何，也许会选择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因为人不能总被利益绑架，不能被金钱，也不能被情感。它会选择第三条路，做第三种人。那不是逍遥法外，那是苍凉寂寞。但，远方就是远方，远方再远，你只能死在远方，不能倒在起点。

我爱你与你无关。你自然安稳生活。洗衣做饭，教书育人。

你爱我与我何干。我依旧自在漂泊。来去无踪，不着痕迹。

不要问我未来，也不要告诉我结果。明天和意外谁先来，你知道吗？两情相悦的故事太传奇，千篇一律的家庭太普遍。幸福从来不在这里，如果你去寻找，那里也是这里。不必枉费心机了，上路吧，逢山上山，遇水过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胡兰成的世界观我学不来。张爱玲的人生观我也学不来。那都是与生俱来，学不来。不如丢掉行囊，待天晴。明天，明天，明天。明天还没来，今天还在流驶。我带着孤独患者的绝望，看着窗外。我搂住一颗心，笑它的顾自跳跃。没有悲喜，只剩悲凉。

我爱的人，你的幸福，与我无关。爱我的人，你的幸福，与我何干。

我要潇洒的走了。对，是你们最鄙视的那种潇洒。我带走对你的爱，像一个深爱我的人那样，苦水行走，穿云过海。天堂哦，你独自生长吧，我不要去了。地狱哟，你也别牵挂我，我不配前往。

若是有一天，我终究衰竭，寸步难行。我要就此瘫倒，我请求蚊蝇叮咬，蛆虫吞噬。我希望面对挫骨扬灰的结束，而不是重新开始未来。

我若还有什么担心的，应该就是，你未来的生活是否对得起你曾受过的苦难！你还要在床榻之间辗转，从一个人的胯下到另一个人的腰间吗？如果，这样意味着你生命的丰满，好吧，我都祝福你，愿你梦想成真，今生今世，福祸断尽，只有清泉的透彻，白雪的轻盈。

默，莫，陌……

磨，魔，糢……

你爱我，与我何干！

2016／7／5／午后／重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