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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镇建国瓷厂里,专长颜色釉的邓希平想要一抹红。

那是1976年,她学习与制作颜色釉的第9个年头,火光中的那一抹红色让她痴迷。那应该是什么样的红?邓希平心里有一个模糊但明亮的光影。在历史上,红色是庄严的、幸福的、吉祥的,它和一切美好的事物相关,不会缺席任何喜庆和热闹的场景。在最近一百年里,红色又是强大的、新生的,带着强烈的生命力。

邓希平心中的这抹红色也应是明亮又温和的,她想到了明宣德年间的祭红釉。祭红又名霁红,色调深红,上好的祭红釉颜色鲜亮又不失温润。画家项元汴曾在《历代名瓷图谱》中感叹:「其色艳若朱霞,真乃历代名瓷之首冠也。」

祭红工艺本是红釉历史中的一座高山:在中国烧制瓷器的历史里,长沙的铜官窑率先以铜为着色剂,烧制出了早期的红釉,从此开启了铜红釉的时代。

红釉烧制本是一种化学变价反应,作为红色着色剂的氧化铜经过高温还原后极不稳定,颜色会因温度变化而发灰、发绿、发黑,导致红釉「十窑九不成」,也有了「千窑一宝」的说法。在明代,红釉技术日渐成熟,皇家祭祀专用的祭红釉出窑的时候璀璨夺目,一抹凝厚莹润的红色泛着宝石般的光泽。之后,祭红的烧制技术也随着明朝国力衰微而断代,直到清代创烧出了郎红釉,红釉的烧制工艺才得以传承下来。

而郎红釉负有「若要穷,烧郎红」的名气——因为对温度和工艺要求的苛刻,烧郎红釉的窑工往往需要抱着倾家荡产的决心,才能在许多次的真金火炼中成功烧出一件郎红瓷器。红釉的配方也成为了密辛,只在窑口之内口耳相传,从不落于文字。烧了一辈子窑的老师傅们只会实践,但不知原理,烧制成功更多是借助运气。坊间也流传着关于红色的小道消息:一般的材料不行,要放进珍珠、玛瑙,甚至真金白银,才能成功烧出红釉。

建国之初,新一代的陶瓷制作者们试图破解红釉的秘密。他们跟着老师傅下到窑里,又跑遍景德镇的山头,一块块检测配釉用原生态矿石的成分,终于将颜色釉的配方落于纸上。

20世纪60年代,武汉大学分析化学专业毕业的邓希平来到了景德镇的轻工部陶瓷研究所。她拜颜色釉的老师傅为师,学习制作颜色釉工艺。一个小姑娘出现在了男人堆里,半年就学会了孔雀蓝釉和宋均花釉两种颜色釉瓷的制作工艺,进入到了颜色釉小组工作。70年代,景德镇的瓷器制作百废待兴,她调到了建国瓷厂,负责研究当时唯一能够成功实现盈利的均红釉制作配方。

传统的均红釉中含有铅元素,陶瓷书中就有「无铅不红」的说法,铅元素的熔点低,能拉低釉的反应温度,让红釉的烧制容易些。但想要完成一次红釉的烧制,从点火到熄火,每次柴窑还是要花费整整7万斤松木。

更关键的是,传统配方中的铅元素属于重金属,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危害。颜色釉工人成年累月接触含铅的釉料,最终造成血液中毒,往往在中年的时候就手脚发抖,失去劳动能力。

为了所有颜色釉从业者的安全,邓希平开始试验无铅的均红釉配方。这也是她在颜色釉研究上的一个科研项目。在一年的时间里,她尝试用煤炭、重油、汽油等各种燃料烧制均红釉,最终选用了用低压喷嘴向窑炉下方燃烧室喷送柴油的方法,来取代松木烧制均红釉。但传统均红釉配方不仅含铅,而且不适应新型柴油窑炉烧成,烧成后的成品红中带黑,表面也不光亮。

必须研究出新的能适应柴油烧成和不含铅的均红釉配方,邓希平下定决心。几百次实验后,她研究成功了「62#号无铅均红釉配方」,用新型的复合溶剂替换掉了有毒的铅,还同时解决了均红釉料吸烟的毛病,终于烧制出无铅均红釉陶瓷。在接下来的8年里,这种烧制工艺也成功运用到其他颜色釉瓷的烧制中,「无铅不红」的制作传统终于被打破。

1979年,邓希平开始烧制郎红釉。郎红釉是清代御贡瓷器,要获得那一抹极度饱和、明亮的红,要求窑内温差不超过5度,而柴窑往往高达5米,很难保证这样的温差,因此成品率极低。旧时的景德镇,要不惜成本,耗费巨大人力物力,才能每年保住几件御用贡品。但经过邓希平与课题组的共同努力,终于研究成功了「特大件郎红釉新配方」,使得红釉烧制允许的温差范围,从5度扩大到80度,很大程度上提升了成品率。1979年,景德镇建国瓷厂第一次烧出了62厘米高的特大件郎红釉美人肩花瓶,这个新配方稳定、可复制,更有严格的流程可以供后世遵循,它经过建国瓷厂六年生产应用的考验,终于在1985年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

如今,邓希平已经年至耄耋。数年间,她作为建国瓷厂的总工程师、国家级非遗项目代表性传承人,无铅均红釉、郎红釉、彩虹釉,玫瑰紫釉……多种颜色釉在她的手中重新现世,古老的技艺得以延续、精进。邓希平也见证了陶瓷行业日新月异的变化。20世纪90年代,邓希平参与了铜红釉标准的制定过程,这也是建国以来,陶瓷制作行业首次拥有标准烧制流程。随着技术和颜料的进一步成熟,曾经的御前贡品变得可以标准化量产,那一抹只能出现在王侯将相门中的红色,出现在了越来越多普通人的手上。

在邓希平手中,曾经的御前贡品在民间得到重现。怡林 摄

半个世纪后,在潮州三环集团的生产车间里,一群和当年邓希平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也在为一抹红而苦恼。

这是三环集团和华为合作的第三个年头。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成功用先进陶瓷制出了手机后盖。这种技术和传统的釉面陶瓷从原材料上就显现了不同:一个是已经沿用千百年的瓷土,后期瓷器的颜色要靠上一层颜色釉来显现;另一个则是用氧化锆高温烧结而成,韧性高,不易弯折,更耐磨,近年来被广泛应用在3C电子、智能穿戴、珠宝、光通讯、生物医用等众多高精尖领域,大大拓宽了陶瓷的使用范围。

早在2018年,华为就和三环签订了合作战略开发协议,开始研制适用于手机后盖的陶瓷。为了满足手机后盖抗摔、耐磨的日用要求,年轻的化学、材料博士们一遍遍试验,使得氧化锆陶瓷断裂韧性获得大幅跃升。

接下来还要解决陶瓷过厚的问题。在此之前,先进陶瓷曾被奢侈品牌应用在价值上百万的手表上,但表链的厚度恰好体现了奢侈品的质感,制作也不需达到最极致的轻薄。相比之下,手机后盖则需要满足更日常也更持久耐用的使用场景。

年轻人们日以继夜开会讨论、下车间,最终研磨出了比普通氧化锆再精细一倍的原料晶体,这样在烧制过程中材质会更加均匀,缺陷也大大减少。终于,在团队的努力下,氧化锆陶瓷的强度提升了接近两倍,原先普通工业水平600-700帕的强度直接跃过了四位数,达到1200兆帕,这是相当于12吨的力加在一个指头上的强度,也终于达到了真正适用于手机后盖的材料要求。

技术上的问题大致解决,但他们想要在最前沿的科技中加入文化的传承——最直接的,当然是那一抹融汇了中国传统的喜庆与隆重的红色——让这份骄傲更有历史的厚重感。

传统红釉技术一早就进入他们的视野。这是由邓希平等大师们在半个世纪以来精进的传统技艺,能体现传统中国陶瓷制作的最高水平。但如果采用釉面烧制,红色只会出现在素胚最外面的一层,经过轻薄打磨就颜色尽失,更不耐摔耐刮,氧化锆与日用瓷胎质地不同,日用的红釉配方经过改进,虽然可以和氧化锆胎体结合烧成为附着在胎体上的红色釉面,但无法进行釉面形状的打磨,而且抗摔的强度也显然不够。

在颜色上,红色的尝试也出了问题。传统的铁红、铜红加工技术成熟,但窑变影响因素千变万化,无法实现3C电子这种程度的大规模、标准化生产。他们曾把最接近的铁红色样本送到了华为,但还是无法接近那一抹「中国红」。

一时间,年轻人的手边是无数片红色陶瓷,有的轻盈,泛着活泼的黄调或玫调,有的厚重,带有沉稳的褐色或棕色,但都和最能代表中国的红色不算接近。一个毕业自华南理工大学的年轻人拿着看起来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两片红色陶瓷,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陷入了「鬼打墙」,甚至觉得「要干不下去了」。

新材料呢?在过去几十年间,红釉制作也出现了新的材料突破——进口的硒镉红,这种红色一度因大气、鲜艳而成为了「中国红」的化身。硒镉红采用包裹硫硒化镉的方式制备釉料,最终呈现的红色稳定,很适应标准化生产。大家把硒镉红拿到工厂,意外烧制出了能融合的红色瓷片。但等冷却的瓷片出现在人们眼前,惊喜又变成了失望,传统釉面烧成的表面有桔皮、气孔,在艺术品上是桔皮釉,但在工艺品上,就是瑕疵和缺憾。

更大的问题在于,镉作为一种有害重金属,传统日用瓷的制作标准对于镉溶出量有一定豁免权,但电子消费品没有。

传统与外国创新的路子都无法走通,红色后盖的开发只能暂缓。

在其他层面的创新上面,华为和三环屡屡实现突破, P40 Pro+机型推出了黑、白两色陶瓷后盖,Mate 40 RS陶瓷后盖增加了5D立体设计,到Mate 50 RS,推出了蓝黑陶瓷撞色设计和胭紫瓷,两个梯度让后盖兼具实用和美感。

但红色陶瓷的后盖一直是众人心中挥之不去的念想。在困顿的日子里,中国千百年来的陶瓷艺术品成为了团队里每个人最好的慰藉。年轻的博士们返璞归真,拜访了一家家博物馆,翻遍了市面上所有的画册,查遍了每一篇文献,有的甚至买来了各种各样的红色瓷器,恨不得走近每个传统红色陶瓷,想要尽可能寻找灵感。三年的时光里,有人累,有人沮丧,但没有人放弃,所有人都选择了向前,想要无限逼近那种能兼具传统与科技的红。

陶瓷后盖研发现场 图源B站视频截图@先看评测

时间来到2021年,三环研发厂长杨双节的办公室里收到了一个新样品。

这本是三年来经常上演的一个场景:车间的年轻人们想破脑袋,纠结一两个色块,最后大费周折送来一片红色瓷器,往往又会因为泛黄、泛红、泛灰等各种原因失败而归。杨双节也找各种做红色釉面的大师请教,最后得到的一致反馈都是,红色陶瓷太难制作。他的内心一度不坚定,桌角特意摆放的红色瓷器也渐渐落了灰。

直到这天送来的新瓷片,蕴含着一抹熟悉的光亮,那一抹红庄重,又有力。杨双节打开包装看了又看,又把瓷片和桌角的瓷器仔细比对,颜色竟也有许多相似。紧接着,一个个经理都鱼贯而入,大家兴奋拿着新瓷片,开始和华为再次开会。

三年了,终于找对了方向。在视频会议里,屏幕内外的人们都激动了起来。杨双节来到年轻人之间,发现他们竟然在一千多天的时间里试遍了化学元素周期表,只要能和红色沾边的过渡金属元素,都被拿来试了个遍。看到后来,上了年纪的工厂老人们已经挑花了眼,只有对色彩异常敏感的年轻人才能说出区别。

最终确定的,是二氧化铈。含有铈元素的颜料能够显现极为鲜艳的红色,而二氧化铈本是一种加在氧化锆里面的稳定剂,常温下呈淡黄色。但年轻人们发现,经过氢气还原,氧化铈的价态改变成三价,铈元素中的红色又会被激发,变成理想的红色着色剂。他们把部分变成三价的氧化铈和原本的二氧化铈一起掺在氧化锆中,先干压成型,再经历一次正常烧结,让陶瓷本体变成米黄色,再经过第二次还原烧结,明亮的红色就这样显现出来。

至于其中对粉体比例、烧制温差和气体浓度的把控,杨双节更是暗暗赞叹。如果烧结温度出现了10度的偏差,成品就会变成一种很深的红色;如果原料纯度不够极致,成品的红色也会变得斑驳不均。华为和三环的年轻人们一遍遍确认对比曲线,与5度、10度的温差和一天两天的烧结时间做斗争,最终完成了只属于HUAWEI Mate 60 RS 非凡大师的瑞红色。

以氧化锆为胚体、二氧化铈为着色剂的瑞红色陶瓷烧结成功后,还要层层抛光,最后进行镀膜、logo制作及印刷,制作周期长达116天。同样属于HUAWEI Mate 60 RS 非凡大师首发阵容的玄黑陶瓷配色,虽然不需要经过二次还原烧结,但瑞红色技术的高标准、高要求同样也被运用在玄黑陶瓷上,制作周期也长达109天。

时间如白驹过隙,在2018年参与华为陶瓷后盖研发的年轻人,已经从20岁出头,到达了平均27.5岁的年纪。在他们的坚持与努力下生产的瑞红色陶瓷后盖,强度大,韧性高,防摔耐磨,一体通透的红色,在阳光下发出宝石般明亮又温润的色泽。

更重要的是,新时代的科技让曾经难以突破的技术成为可能,一代代前辈大师的坚持与创新完美结合,代表中国传统红色的陶瓷在3C数码上也实现了标准化量产应用,最终出现在消费者的手上,成为了一抹明亮的红。

车间里的红色陶瓷后盖。图源B站视频截图@先看评测

如今,在邓希平位于景德镇的颜色釉陶瓷艺术博物馆里,陈列了许多陶瓷彩虹釉艺术瓷盘,犹如天空中的彩虹降落在瓷盘上,红、橙、黄、白、蓝……彩虹釉的着色剂正是二氧化铈。在半个世纪以来,邓希平也密切关注着任何可能的创新和突破。巧合的是,她用氧化锆为胚体制作过红釉。

在时间和地理的遥遥对望中,潮州现代化的工厂里,一片片氧化锆压制的、以二氧化铈为着色剂的瑞红色陶瓷后盖在116天的生产周期里焕发光彩。在工厂完成制作后,后盖会马不停蹄进入下一个组装环节,再随着物流运输,送到诸多华为用户的手中。

于是,当瑞红色的HUAWEI Mate 60 RS 非凡大师出现在邓希平手中时,两个不同时代中国红的碰撞,让我们看到了两代人在古法技艺中的创新追梦。她细细揣摩后盖,也与各种传统釉面相比对,「这是不用进口硒镉红也能造出的『中国红』,是一种技术革新。」在Mate 60 RS上,陶瓷也突破了材料与釉面厚度的限制,一体压制的陶片不会因为剐蹭而掉色,防摔耐磨,做到了环保、无害。

HUAWEI Mate 60 RS 非凡大师轻薄又浑然一体,一抹红色庄重又通透,和不远处邓希平颜色釉陶瓷艺术博物馆里国宝级的藏品遥相对应。邓希平相信,陶瓷对中国人有着无法比拟的文化亲切感,而Mate 60 RS推出瑞红色陶瓷后盖,让更多人对传统红色瓷器有了更多的了解。

在上世纪60年代的均红釉窑炉边,邓希平会一次次面对失败,正如半世纪后在诸多红色瓷片面前挑花眼的年轻人一样,但没有人因此止步不前。正是一代代人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对前沿科技的吸取,才让曾经只能出现在皇城里的传统工艺之大成,真正来到了千家万户,最终变成一抹红色,一种精神,继续接力,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