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朱波
【金陵晚报报道】“侬”是典型的吴语,吴人自称我侬,称别人为他侬、渠侬、个侬,至今,吴语区的上海仍称你为侬,主宾虽发生变化,但是“侬”的字音字形和称谓却保留着。吴语也因此被人称作“吴侬软语”。
但是你知道吗?南京人在千年前也曾自称“侬”。方志学家陈济民(原《南京史志》杂志执行主编、南京地方志办公室副编审、《南京民俗志》主编)日前也参与了本报关于“南京该不该算江南”的大讨论。陈济民经过考证指出:以现在南京人不说吴语来判断南京不算江南,是错误的,事实上据史载,南京也是“吴声”的发祥地区之一。
1500多年前建康人自称侬
陈济民告诉记者:有人说南京说的是“下江官话”,不是吴语,而江南人说吴语。这个观点其实是片面的,至少过去南京是典型的吴语区。
陈济民解释:一地之方言不是固定不变的,南京本土人在南朝以前,也就是1600多年前是说吴语的,直到西晋末年“八王之乱”,几十万中原儿女南渡避难,其中,至少20万人口落籍在建康(南京)及周边地区,使得建康外来人口超过了本地人口。一时间,“建康街头皆中原衣冠”,这座单一的南方城市,逐渐发展为全国性大城市,语言、习俗也随之改变。但是,陈济民称:建康本地人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依然说的是吴语。南朝文献中就有一个北方人讥笑建康人说“我”为“阿侬”的小故事。
南朝宋文帝刘义隆派遣大将沈庆之出使北魏,北魏杨元慎取笑建康人说的是蛮语:“吴人之鬼,佳居建康。小做冠帽,短制衣裳。自称阿侬,语则阿傍……”“阿”和“侬”是吴语中最常见的词语,而建康人因为说“阿侬”,竟被北方人耻笑。可见,南京土语当时和“洛阳官话”的差别有多大。
从“侬”这个典型的词汇来看,建康此时的土语正是典型的吴语。
民歌道出南京曾盛行吴歌
其实,孙吴至南朝,建康流行的民歌《吴声歌曲》也多为吴语,著名学者萧涤非先生在《汉魏六朝乐府文学史》中即指出:吴歌实以江南之建业(今南京)为发源地。
《乐府诗集》有这样的一段文字:“《晋书·乐志》曰:‘吴歌乐曲,并处江南,东晋以来,稍有增广,其始皆徒歌,既而被之管弦。’盖自永嘉南渡之后,下及梁陈,咸都建业,吴声歌曲起于此也。”
陈济民解释,这段文字非常明确地指出,从东晋到宋齐梁陈的六朝期间,江南的吴歌逐渐由简单的“徒歌”(清唱)演变成繁复华丽有丝竹伴奏的“乐曲”,而发祥地,就是今天的南京。
有一首著名的南朝民歌,叫作《华山畿》。
内容是这样的:
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依开。陈济民告诉记者,《华山畿》现存世共二十五首,这里的华山并非陕西华山,而是江苏句容市(今属镇江、六朝时属建康下的乔郡)北面的一座山。
畿是指山边的意思,以这座山为题创作了那么多“吴歌”,足见吴歌在建康一地的流行。
这一首《华山畿》就是写华山附近一对青年男女的殉情悲剧。看歌词中的称谓,则是更典型的吴语,比如女子自称“侬”、称心爱的男子为“欢”等。这和《通典》中的说法:“江南皆谓情人为欢”是一样的。
陈济民还以南京广为流传的桃叶渡传说举证,王献之为迎爱妾作《桃叶词》:“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这首歌被广为流传数百年,史学家甚至把它正儿八经的写进了史书,《隋书·五行志》中说:“陈时,江南盛歌王献之《桃叶词》”,一首情歌流传整个江南地区数百年,足见南京作为文化中心对整个江南地区的影响力。陈济民认为,南京说吴语、唱吴歌,足以说明自古以来其正宗的“江南”地位。
他还引用唐朝史学家李延寿《南史》对南朝刘宋时的江南都城建康(南京)的精彩记述:都邑之盛,士女昌逸,歌声舞节,袨服华妆,桃花绿水之间,秋月春风之下,无往非适”。
这里,一座“天府之国、帝王之州”,“山川明媚、水土和柔”的建康所特有的江南特性在文学语言描绘下风格毕现,到今天,南京这番景观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但是南京的方言,却因为历史的变迁发生了重大变化。
陈济民指出:语言的证据足以说明南京的江南归属问题,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南京从江南的核心地区逐渐成为江南的北缘地区,但是这更赋予了南京新的城市性格:南北兼容。
(编辑小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