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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4月,也就是小米正式宣布造车没多久,一张合影在互联网上被广泛传播,照片中,雷军站在C位,旁边是“蔚小理”三家和比亚迪的创始人,当时,很多人并没有注意到台下还有一位对于造车也跃跃欲试的大佬:滴滴创始人程维。

2021年雷军组织的“华夏同学会”邀请了很多车届大佬

作为中国乃至全球最大的出行平台,滴滴一度非常接近造车,和比亚迪合作定制网约车“D1”属于小试牛刀,之后更进一步,成立了一个名为“达芬奇”的整车项目组,团队规模曾一度达到1700人,之后也被爆出将收购“国机智骏”的资质。此后,这个项目一直没有下文,滴滴造车何去何从也成为了行业一大疑问。

本周,这桩悬案终于水落石出,小鹏确定将接盘滴滴的造车业务(包括人才和测试设备等),并借此推出一个新品牌,双方合作的第一款产品将在明年开始交付,项目代号为“MONA”。

三个关键问题

此次合作,有三点特别值得关注。

第一,虽然"MONA”确定将由小鹏生产,但小鹏绝非传统意义上的代工方,双方关系和江淮/蔚来、赛力斯/华为、百度/吉利都存在很大不同。

实际上,滴滴开发“MONA”已有时日,小鹏汽车副董事长兼总裁顾宏地在沟通会上也表示“ 双方合作的核心在于对方有一个完成度非常高的、准量产A级智能电动轿车,前期已经投入大几十亿人民币开发 ”,而小鹏将在这个基础上改造其电子电气架构和硬件配置等,使其具备最新一代XNGP的智驾能力。

其次,虽然"MONA“前期是由滴滴开发,且最终售价预计为15万左右,但产品推出之后主要是 面向C端市场,而非完全to B

两年前,何小鹏曾公开表示:“15万元以下做不了智能电动车”,这一点从小鹏的产品阵容中也可以看出,搭载了最新一代辅助驾驶系统XNGP的G6最低要22.9万起,而智驾能力和它差了至少两代的G3i(搭载XPilot 2.5)和P5(搭载XPilot 3.0)的价格也要18.9万和16.4万起。

但这并不代表小鹏不想进入这个市场,恰恰相反,在中国,售价10-15万的车型销量占了整个市场的三分之一,以比亚迪秦和元家族为例,去年分别卖了34.1万辆和22.9万辆,令很多厂家垂涎三尺。

过去两年,小鹏一直在喊“科技平权”的口号,但智驾标杆G6最低也要20.9万起,想要把XNGP这样的高端技术搭载在15这个级别的车型上,需要强大的技术创新(比如尽早拿掉激光雷达)和规模效应。

强如特斯拉,至今也没能推出售价为2.5万美元的下一代车型。小鹏仅靠自己短期之内显然无法实现这个目标。

今年上半年,小鹏销量十分低迷,直到7月份G6大规模交付之后才重回“万辆俱乐部”,在采购端缺乏议价权,但滴滴庞大的生态有望助小鹏一臂之力,截至今年3月底,滴滴平台上的活跃司机数量达到 1900万人 ,而且平台上的车辆也在快速电动化,小鹏有望借此撬动更大的杠杆,开拓一个全新的市场,填补价格带上的空白。

第三,在这笔交易中,滴滴出让了资产,小鹏出让了股权,不涉及任何现金交易。

这对于汽车毛利连续两个季度为负,现金储备有所减少的小鹏来说是一步好棋,但对于已经在"MONA”项目上砸了大几十亿的滴滴来说,想要回本就没那么容易了。

根据协议,双方在完成资产交割之后,滴滴将获得小鹏3.25%的A类普通股份,并成为小鹏的战略股东,股票锁定期为两年。

此外,双方还签订了对赌协议,如果MONA车型顺利SOP(小规模量产),之后年交付量突破10万辆,滴滴将获得小鹏定向增发的股份。如果交付量连续两年达到18万辆以上,最高可以拿到5%股份。

何小鹏表示非常有信心在15万元这个市场打造一个大爆款,但对于滴滴来说,想要拿到全额奖金并不容易。

根据何小鹏的说法,MONA上市之后会有少量SKU,其中一部分是面向出行市场,而滴滴要获得小鹏的增发股份,需要利用自己的平台和生态体系每年至少10万辆,不要小看了这个数字,要知道,滴滴和比亚迪合作的D1在2021年只卖了1万辆出头,去年,网约车市场最受欢迎的电动车之——埃安Y也不过才卖了12万辆。

不过,对于滴滴来说,即便是最后回不了本,程维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在造不造车这个问题上,滴滴最大的特点就是摇摆。甚至滴滴造车的故事,也是从一则“滴滴坚决不造车”的宣言开始的。

2018年4月,联合31家汽车行业合作伙伴,滴滴成立“洪流联盟”。在那场发布会上,滴滴董事长程维畅谈出行平台与车企和谐共生的愿景,总裁柳青则对谈五位车企一把手——其中包括王传福,以及还顶着车和家创始人抬头的李想。

2018年滴滴成立洪流联盟

那时,“共享出行平台是否会导致人们不再买车”是一个被车企重点关注的问题,主机厂视滴滴为威胁,纷纷打造自家出行平台。滴滴看到了危险,希望与车企打造一种新的合作模式——由主机厂造车,投放至滴滴出行平台上代为运营,双方收益分成。

在“洪流联盟”成立前,滴滴向理想、比亚迪定制车型的项目已在推进之中。不过在2019年,与滴滴在打车市场上有利益冲突的美团投资理想,导致了滴滴与理想的合作中止。滴滴与比亚迪合作的车型D1则走向量产,在2020年11月上市。

D1作为一款专门面向网约车市场的车型,滴滴根据对打车场景的深厚理解向比亚迪提出了不少特定需求,比如单侧电动滑门,以及能够缓解司机长时间驾驶疲劳的定制座椅。并且,滴滴也为D1创造了按“里程成本”付费的商业模式。

但在滴滴想象中将实现平台、车企、司机、乘客四方共赢的D1,实践中表现为平台、车企、司机都投入了更高成本,而低价导向的乘客不愿偿付这一成本。最终D1市场反响寥寥,销量惨淡。

与车企合作造车的失利,是滴滴造车模式的转折点。在那之后,滴滴才亲自下场。

2021年3月,滴滴独立造车项目被爆已经开启,项目代号达芬奇,由滴滴副总裁杨峻带队。更具体的,项目分为两个车型,一款是D1的低成本改进款,由杨峻负责,另一款面向C端市场的代号C1,由另一副总裁罗文负责。

虽然滴滴向造车项目派驻多名VP级高管,但管理层的决心与能力在日益残酷的汽车市场面临着更大的考验——造车时,杨峻兼任小桔车服总经理,需要负责租车、后市场服务工作;罗文则是互联网软件产品经理出身,并无制造业经验,加入造车项目之前,罗文负责探索滴滴的外卖业务。

滴滴造车项目交予小鹏后,一些“达芬奇”的前员工在不同社交平台复盘,对项目的人事安排与组织效率表达了质疑。

不过,相比于滴滴自身态度的举棋不定,滴滴造车项目更大的压力来自于外部环境的收紧。

如果要造车,资质与生产问题必须得以解决。此前新势力验证出两条路可走,一是委托有资质的企业代工(蔚来&江淮,早期的小鹏&海马),二是收购有资质的车企(威马&黄海,恒大&NEVS)。

但在2022年4月,工信部在《关于开展新能源汽车委托生产试点工作的通知》提出了代工模式的双资质要求—— 不仅车辆生产方要有造车资质,委托代工方也需要有资质。 这一规定,在今年把百度与吉利的合作造车项目集度逼成了极越,也把石头科技创始人昌敬的造车公司洛轲智能,从车企身份逼成了供应商。

滴滴尝试了通过收购解决资质的路径,在2022年开始与位于江西的国机智骏谈判。但到今年,又有风声传出,造车准入门槛再提升,既有造车资质将不再允许出售,只能注销,新企业获得造车资质的唯一途径将是向部委申请获批。

消息真假未辨,但事实是,今年6月,曾经传言将转让予小米的宝沃造车资质被注销。8月,路透社援引消息人士称,小米造车资质已获发改委批准(注:还需有工信部批准),一旦走完流程,这将是自2020年以来首张新的造车资质。

而在造车准生证波云诡谲之时,滴滴主营业务为造车持续输血的能力日益枯竭。

根据公告,滴滴的造车项目两年共计亏损34亿元,而在 2022年,滴滴亏损238亿。 滴滴持续血亏的背景,是高德、美团、华为、腾讯先后入局的聚合打车平台重新燃起了网约车市场的战火。

今年6月,全国网约车订单为7.63亿,其中2.18亿单由聚合平台提供。中小出行服务商提供运力,聚合平台提供流量与订单的模式,将滴滴在网约车的市场份额从巅峰时期的超90%压至70%出头。

这对滴滴最直观的影响是,至今年一季度末,滴滴手中自由现金流仅剩205亿,很难再持续哺育造车这个吞金兽——在李斌口中,造车的资金门槛已经从200亿增加到400亿。

即便是滴滴顺利拿到资质并继续头铁,在无比内卷的中国车市中,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如今,头部造车新势力已经初具规模效应,理想站稳了月销三万的门槛,蔚来在调整权益之后月销也突破两万,小鹏随着G6的热销以及G9的改款也有望在年底实现月销两万。

三家公司的现金储备都超过300亿元,截至二季度末,理想汽车的现金储备更是超过了730亿元,这是滴滴短期之内不可能拥有的弹药储备。

明年,随着特斯拉新款Model 3和Model  Y的入市以及小米躬身入局,大家对于市场份额的争夺只会更加血腥。何小鹏今年在上海车展前夕曾表达过一个观点,以现阶段造车新势力的销量,都活不下去,想要拿到最终的入场券, 销量至少要达到300万辆。

何小鹏认为年销300万辆才能拿到最后的入场券

和滴滴的合作再次验证了小鹏的技术能力在B端的影响力,也有望帮小鹏在最大的细分市场中撕开一道口子,但to B和to C的业务逻辑有很大不同,小鹏想让这款车卖爆款,需要在产品定义和供应链管理上再上一层楼,因为这两点恰恰是过去几年小鹏所暴露出来的短板。

具体来看,MONA预计定价为15万左右,和小鹏P5存在一定的价格重叠度,且两款车都为轿车,如何做好品牌区隔、渠道建设以及产品差异化,只能等到明年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