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17日，一则消息让不少正在找工作的毕业生倒吸了一口气――今年将从严控制高校毕业生引进，缩减留京指标，预计将比去年减少1/3以上。目前各区县正在受理辖区内各单位引进非京籍毕业生的申报，全市的留京指标也会根据各区县上报的需求实行动态调整，最终数量在6月底可确定。

“弄不到留京指标怎么办？”正为找工作忙得团团转的李想(化名)和舍友们讨论。师兄师姐们指了一条道：去买！而记者暗访发现，一个留京指标已飙升到16万元，而“留京指标减少三分之一”的消息更是让贩卖者陡然将指标加价一万元。

连相亲都问

有没有户口

北京某高校一个宿舍内，还没有搞定工作的李想抓耳挠腮地上着网，眼看着其他的舍友不是保研，就是出国，或者拿到了工作offer，他心里那叫一个愁啊，“我是南方一个小城市考到北京来的，从刚一考上大学我就下定决心要留在北京。就是要有北京户口的，一定要有，我不能在北京漂着，那样就对不起我父母，他们培养我太不容易了。”

然而现实并不像李想所想的那般美好，从今年1月份他开始找工作，从各大招聘会到网上提交简历，从考公务员到各大外企面试，到现在还没找到能帮他解决北京户口的工作。

“需要两个指标，一个是学校的留京指标，另外一个是用人单位的进京指标，学校的肯定没问题，但是愿意接收我的单位普遍没有进京指标，我心里真是很着急。”有同学看到李想这么焦虑，就说：算了，可以先在北京打拼，没必要为一个指标，一个户口搞得这么累。可李想很难改变自己的想法：“北京户口现在这么金贵，有户口的买房子、买车什么的都优先，外地的还需要干满五年，有纳税和社保证明，还不能随随便便跳槽，所以我一定要有北京户口，一定要留下来。”

李想苦笑着说：“现在不是说连相亲都要问有没有北京户口吗？我还没有女朋友呢，将来有了北京户口，连谈恋爱都容易多了。”他还听说，有一些校园情侣还因为户口问题分了手，“就是男的找不到有户口的工作，女的就跟他再见了，这是个现实的社会，神马爱情都是假的。”

为了留京指标困惑的不只是李想一个。记者在他所在的学校随机访问了一些大四学生，他们普遍表示找一个有北京户口的工作是再好不过了，“这样对家里有交待，回家也有面子不是，北京人啊。”

弄不到留京指标怎么办？李想正发愁的时候，有人给他指点：“可以去买啊，去一些论坛上很容易就找到卖家。”

真有人去买吗？媒体披露的一项随机调查显示，90%的大四毕业生表示愿意去买，“有户口和没户口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国企为你解决户口，每年三批”

根据同学们提供的线索，记者对留京指标的贩卖现象进行了暗访。在“北京户口吧”、天涯论坛等网络上，记者很容易就找到了留京指标的贩卖者，他们一般都标榜自己肯定能办成。

一个卖家打出了这样的广告语――“2011一站式北京落户，送一年存档、服务、管理费，专业服务，有关应届毕业生落户事宜、人事接收、户口、档案等问题；应届毕业生择业指导、人生职业规划、心理问题、情感问题等，均可通过QQ进行咨询。强大的后续服务，无查处、行政处罚、遣回原籍的风险。”

还有卖家以人格担保：“个人人格担保绝对够专业，办不办都可以咨询，会很耐心地给你解答各种有关户口的政策！现我公司有部分落户北京的户口名额，有想留京的应届本科毕业生、硕士、博士、博士后毕业生请尽快联系。”

有的则表示紧缺：“工作还没解决北京户口的，这里还有两个央企的进京指标！最好是不太偏的专业，保证办成！”还有对买者提出要求的：“买指标以及正规进京的进来。有要办理北京户口的吗？希望您是一个即将毕业，诚信踏实，素质较好的应届学生，国企为应届毕业生解决北京户口，每年三批。”

最便宜的是高新企业指标

记者和其中两个卖家进行了接洽。那个标榜“2011一站式北京落户”的卖家显得尤为专业，像发传单似的给记者提供了一些材料，“看明白，再来问价格，要不然免谈。”

这个卖家像推销房子似的在推销留京指标：任何时候产品优惠都是有前提的，而最重要的是从成本考量，因为指标是不可再生的资源，仔细想想，和买房差不多。房子资源也是不可再生的，所以说团购一定比单买便宜，如果你能拉同学一起来团购，肯定给你便宜，那便宜下来的钱也会返给你。

像洗脑一样，听完了卖家的宣传，他先问记者的学校和专业，当记者表示自己是文学硕士时，这位卖家表示很难办，“文科的一般比较难办，还是理工科的好一点，当然文科的也不是没办法，就看能出多少钱了。”

记者赶紧说还有理工科的同学想要办理，这位卖家表示还要看专业和学校，他给出了一个价格排序――名校好专业本科＜好专业本科＜名校本科＜普通本科＜名校好专业研究生＜好专业研究生＜名校研究生＜普通研究生，“名校好专业本科生的费用最少，什么计算机之类的更是优惠。”

那这些指标都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位卖家对记者表示，一般都是海淀高新技术企业，另外还有一些渠道，比如国家部委和大型国企，“目前，各种渠道之中，海淀高新的指标获取成本最低，但限制最多，基本上都是要求计算机专业硕士，这也是各种报价五花八门，差别甚大的原因。”

当记者表示想要办理的时候，这位卖家对记者说要准备以下东西――毕业生推荐表原件、成绩单原件需盖学校教务处的章、户口首页及本人页复印件、一寸彩色白底照片、如有三方协议需提交三方协议、身份证复印件，“上报审核通过后10至30天办理相关文件和手续，一定能帮你办成。”

最近一个月就涨了3万

接下来就是钱的问题了，不过当记者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还是给吓了一跳：16万！2007年毕业于某文科院校的王东听到记者转述的这个数字也吓了一跳：“这留京指标和房价的涨幅差不多啊。”王东说，当年他有同学才花了不到4万元就买了个留京指标，“当时我们都劝他不要买，怕上当什么的，不过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买了，后来也真落下户来了。”

王东说，当时他这位同学也是咨询了几个卖家之后才定下来的，三四万的价格是当年的普遍价格，“没想到才过了四年，这价格就噌噌地往上涨！”

这个卖家表示，任何时候都是市场决定价格，从3月到4月再到5月，价格都在加速上升。4月和3月相差2万，而5月和4月相差3万，“这不，留京指标缩减的消息又出来了，我们的价格自然也要提起来，毕竟更为稀缺了，不过别担心，我们并不是很黑，也就提了一万块钱，大家挣钱都不容易。”

记者联系的第二个卖家在价格方面有所松动，“理工科的13万就可以办下来，毕竟指标多一些，但是文科的就不太好办，如果想办的话，我们也得请示领导，估计需要16万。”

当记者表示，如果多一些同学来购买的话，价格是不是可以优惠？对于这个问题，第一个卖家表示，团购自然可以优惠。第二个卖家则表示，他们的指标有限，团购也没有那么多指标可以团，“我们仅剩下几个指标了，想要的话，还是快点来买，不过如果是家庭拮据的话，还是不要办理这个，毕竟钱还是挺多的。”第二个卖家还给记者打包票：“我们的户口都是落户在朝阳、海淀、东城、西城这四个比较好的区，而且都是央企单位，买房买车都没什么问题的，而且我们不要求先付款，事办成之后再打款。”当记者问如何保证办成就能得到款项，对方回答说：“我们会有东西约束你的，跑不掉的。”

记者了解到，还有一些卖家要求先将3万至5万元存入对方的账户作为定金，虽然他们再三保证如果户口未办妥将全数退还，但是一旦发生纠纷，这种不光明的“地下交易”将很难维权。最终，这份沉重的负担也会落在毕业生自己身上。

什么单位指标用不完？

人事科学研究院一位不愿具名的专家告诉记者，留京指标本是一个吸引人才而推出的一种措施。但随着社会发展，该政策出现的问题也越来越多，指标交易就是其中之一。指标交易让留京指标这一公共资源成了少数单位的牟利工具，在正规人才市场下的暗流，冲击了正常的人才流动秩序。

智联招聘高级顾问郝健也表示，大学生不必为了一个留京指标这么“兴师动众”，“只要是个人才，何必在乎户口呢，再说了，现在户口的概念越来越淡化了，还是要学好真本事，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才。”

记者也咨询了北京市人力社保局毕业生就业服务中心工作人员，对方表示这种方式不可取，“前两年不还是有卖留京指标被判刑的吗？奉劝学生们不要参与这种交易。”记者查询到，市人力社保局还曾在媒体上表示，曾经派人在各高校监督这种倒卖指标户口行为，一经发现，将立即取消公司的指标，并进行罚款等处罚。

新华社18日也发表评论说，进京指标(留京指标)调控人口总数的作用已不明显，围绕的争议却不少。甚至个别单位用不完的指标，就拿去当成奇货可居的资源高价倒卖。这不仅影响人才的自由流动，浪费社会资源，还容易滋生权力寻租和腐败。不要再把留京指标当成控制人口数量的手段，而是要作为人才引进的标准，为真正稀缺、急需的人才提供通道，把人才的流动，真正交给市场；同时，政府部门与其对人口进行计划控制，不如把主要精力放在均衡发展和营造公平环境上，这才是解决大城市人口矛盾的根本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