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萍 , 山东青岛市胶州第十一中学语文教师，从教二十余年，先后获青岛市教学能手、青岛市青年教师优秀专业人才等称号，潜心研究量化提纲作文等课题多年，发表教学论文多篇，指导学生参加各级各类作文比赛多次获奖。

废品里的宝藏

文 / 王翠萍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大地，远处湖畔起飞的鸥鹭，掠过蔚蓝的天空，飞往它们的山。弗洛斯特在《未选择的路》中说：“林子里有两条路，我—— / 选择了行人稀少的那一条 / 它改变了我的一生。”我想，如果时光倒流，生命重来，我仍会选择那条读书之路。

我出生在胶东地区的农村，父母是地道的农民，父亲在农闲时收废品，赚点辛苦钱。小学时，爷爷去镇上赶集，花五毛钱在路边摊给我买了一本《故事大王》。这是童年时期爷爷给我买的唯一一本课外书，我曾多次用这本书跟伙伴换小人书来读。

进入初中后，我就像一根拔节抽穗的玉米秆，疯狂地汲取知识的养分。学习各门功课，已经满足不了我对知识的渴望，我总是想方设法找书来读。父亲一农闲就去收废品，收的废品当天来不及卖出，他就用推车运回家。一年春天，父母下地干活去了，留下我和妹妹在院子里玩。无意间，我们发现父亲收回的废品堆里有个蛇皮袋，里面的东西鼓鼓的，撑得袋子棱角分明，看样子很像是书本。我如同发现了一个宝藏，迫不及待地打开蛇皮袋，果然有书，而且是各种各样的课外书，我如获至宝。我和妹妹一起把书搬到屋内，怕书受潮，我又腾出一侧衣柜，专门用于存放这些书。“姐，咱们拿了这么多书，蛇皮袋都瘪了，被爸爸发现，非骂咱们不可！”妹妹担心地说。父亲从来不让我们动他的废品，说是废品不干净。他是个急脾气，说一不二，小时候我们不懂得看他脸色行事，惹怒了他，挨过骂也挨过揍。“咱们赶紧把床底下那些旧资料装进蛇皮袋，来个偷梁换柱！”我保持着老大的沉稳，果断地说。于是，我和妹妹将床底的旧资料塞进蛇皮袋，把袋子放回原处，简直天衣无缝，我们为完美的策划和强大的执行力感到兴奋。

如果父亲能把收到的旧书留出来给我们该多好啊！我私下里寻思。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我试探着问父亲：“爸，你收到旧书就别卖了，给我们留着看看呗。”“要那些破书干什么！好东西人家能当废纸卖？”父亲抬起头，不容置疑地说。接着，他问：“你俩动废品了？”他似乎觉察出什么，看看我，又瞅瞅妹妹。“没有，我们可从来不动那些脏兮兮的破烂儿。”为了息事宁人，我第一次跟父亲撒了谎。我用余光瞥了一眼妹妹，她也正看向我，确认过眼神，我们都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如法炮制，我和妹妹多次背着父亲从废品堆里找书来读。我们先后读了《战争与和平》《红与黑》《复活》《拍案惊奇》《冬天里的春天》等小说，还有一本艰涩难懂的《文心雕龙》。积攒的旧书渐渐多起来，竟然装满了一侧衣柜（妹妹读着这些书考上了大学，后来成了一家外企的白领）。那些被码放得层层叠叠的书，就像一道道亮光，在无数黑夜指引着我和妹妹。

初中的时候，我爱上了听评书。自从家里买了台黑白电视机，砖块大小的收音机便成了我的私人物品，听评书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不同的广播电台评书的播出时间并不相同，晚上六点半是青岛台的《水浒传》，八点半是山东台的《三国演义》，我在写作业和听评书及电台与电台之间来回切换，过得忙碌而充实。《三侠五义》《敌后武工队》《岳飞传》《白眉大侠》等多部小说，相继以评书的方式走进我朝气蓬勃的生命之中。

1995年，我考入胶州师范学校，学校图书室藏书几万册，我们可以每两周借阅一次。“一个人面对一本书能够静下来的时光，一定是最好的时光。”周末便是我读书的大好机会，捧一本书躲在被窝里，读到精彩处，简直废寝忘食。记得读《基督山伯爵》的时候，离奇的情节和高潮迭起的悬念吸引着我，让我根本停不下来。夜深了，我告诉自己，读完这个复仇故事一定要睡觉。可是，当读完这个故事时，我又特别想知道下一个复仇故事，如此一章一章地看下去，直到看完最后一页，我才痛快地舒一口气，一看表，已是凌晨两点多钟，舍友们已经睡去。《青春之歌》《红岩》《乱世佳人》等名著都曾让我挑灯夜读，欲罢不能。

学校鼓励学生读书，每个假期我们还可以借书带回家读。有一年暑假，我借了一套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这期间，恰巧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对“平凡”二字有了刻骨铭心的领悟。七月，麦收以后播种的玉米已经茂盛得密不透风。一人高的玉米地中有几个人影在晃动，我们一家人在给玉米追肥。我在前面拉犁杆，父亲在后面扶着犁，母亲拎着化肥桶往沟里施肥，妹妹负责填土。穿梭在玉米地中，汗水顺着眉毛往下淌，沉重的犁杆硌得我的肩膀生疼。那种情境让我想到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想起孙少平艰难的矿工生活，想起孙兰香矢志不渝的进步人生。额头的汗水和沉重的犁杆告诉我：唯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我要像孙兰香那样，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当同龄人迷恋琼瑶剧的时候，我庆幸遇见了《平凡的世界》，它给了我追求新生活的坚定力量。《平凡的世界》对我的影响超越了时空的限制，后来我又多次阅读这本书，每次都有不同的收获。

2000 年，我参加工作后，工资待遇越来越好，先后购买了许多作家的集子，如史铁生、余秋雨、王树增、杨绛等。“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书读得多了，阅历丰富了，情感体验深刻了，想要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想法像一股强大的熔岩燃烧着我、催逼着我，于是我一鼓作气开始写作。后来，我的文章陆续发表在各级报刊，我本人也曾担任作文大赛评委，为全市初中生评选竞赛作文。

汪曾祺说：“一定要，爱着点什么，它让我们变得坚韧、宽容、充盈。”于我，出走半生，鬓已星星，但热爱读书的初心从未改变， “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

本文选自《初中生》阅读版2022年11期

责任编辑：J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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