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昨日清晨来到这里,雪龙船停泊在罗斯岛西侧的海面上,要进行两天的科考作业。这一片海域叫做McMurdo Sound。Sound在这里应该是大海湾或水道的意思。船的左舷不远处就是南极洲最高的活火山埃里伯斯(Erebus),海拔标高是
3794米
。附近的海床深度接近
一千米
,如果从海床算起,她的高度可能超过了其它几大洲任何一座活火山。
天气格外晴好,站在驾驶台上,埃里伯斯好似近在眼前。山腰上一层薄薄的云雾,好似她飘逸的裙带。山顶一缕淡黄色烟尘是她喘出的气息,这是活火山特有的呼吸,她还在喷出富含二氧化硫的蒸汽。山坡上积雪不厚,像一层薄纱制成的睡衣,薄纱之下火山美人的胴体若隐若现,那可是用上千度的熔岩铸就。
不远处就是美国的McMurdo南极科考站,山顶上的雷达和通讯天线不用望远镜就能看见。站址所在地是一条长长的山脊与埃里伯斯火山相连,应该也是由熔岩铺就。美国在南极地理极点还建有阿蒙森—斯科特站,在南极半岛有帕默站,规模都不一般。眼前的这个麦克默多站是美国在南极的中心站和物资保障基地,山脊下建有大型机场跑道,能起落C130等大型飞机。人员最多是有三千多人在这里工作,俨然像一座小城市。麦克默多站在选址上的最大特色就是避风条件好,它的北面是姊妹火山Erebus和Terror,海拔都在
三千米
以上,西面是南极大陆的横断山脉,南面还有几座海拔千米以上的高山,几乎常年具有飞机起降条件。领队肯定会带几个人去拜访麦克默多站,还有它的近邻新西兰的斯科特站。何时能成行还要看老天脸色,雪龙号停泊地可没有麦克默多站那样的避风条件。
雪龙号的直升机一早就把考察队员送上岸,他们傍晚才回来,大洋队也在飞行间隙进行了采样作业。今日早餐时大家坐在一起交流了昨日的收获。
最为低调的是陈志华,“我们昨日没有什么,取上来的样品只有黑乎乎的一团”,陈志华就这样敷衍队友的询问。他没想到,在他前面用餐的队员并不像他一样低调,已经眉飞色舞地把昨日收获吹嘘了一通。他们进行了三次箱式采样作业,每次都有不错的收获,有各种砾石、砂质沉积物,还有长在砾石上的珊瑚,单体都有小酒杯大小。砾石中既有来Erebus的火山角砾,也有来自南极大陆的冰川漂砾。
陈志华不愿夸耀成果,一方面是因为他生性低调,另一方面他爱石如命,怕有人闻声而来共享他的样品。几天前在难言岛,采样作业结束后我电话询问他结果如何,得知收获不错后我去后甲板看看。或许是我观看样品的眼光发亮,陈志华随口说了一句“要不队长拿一小块做个纪念”?得到他的允许,我从足有几十公斤的沉积物中拾取了一块3
-5厘米
大小的砾石。一路上我已经留存了不少砾石,大部分是生物学家从海底捞上来丢在甲板上的,还有一些是在海滩上拾到的,唯独这一块是例外。看上去陈志华对自己片刻的慷慨有些后悔,一面夸奖队长好眼力,一面指挥队员分割样品,生怕手脚慢了再被我拿去一块。
登陆考察的动物学家喜形于色,他们昨日在伯德角(Cape Bird)看到了数万只阿德雷企鹅,附近还有数量不少的贼鸥。我们在船上也看到这片海域有鲸鱼出没,粗略数了一下,视野中有7-8头鲸鱼。说明这片海域生物产率高,而且多样性好。“几万只企鹅你们怎么数啊”?有人问鸟类学
家张
老师。当然是从照片上数,
张
老师回答说。先找到一个制高点,拍下企鹅分布区的全景照片,拼贴后划成若干网格,一格一格数过去。但是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数法。孵蛋期巢中只有一只企鹅,另外一只在海上觅食,得出的数量要乘以二;孵化后可以忽略成年企鹅只数幼企鹅,然后在乘以一格系数。这里面学问还不小。
地质学家也有不错的收获,在他所走过的地方,都是火山岩风化后剥蚀形成的坡积物,没有活动性冰川,近代以来也不曾被熔岩覆盖。如果Erebus再次活动,这里至少不用担心融冰形成的洪水,至于会不会遭受火山灰或熔岩的掩埋,那就要取决下次火山爆发的强度,以及Erebus何时再次喷发。
植物学家有些失望,他没有见到任何植物,哪怕是最低等的苔藓和地衣,这里的自然环境对植物而言还过于严酷。附近有两个小保护区,其中之一是专门保护苔藓和地衣这类低等植物。根据南极公约的精神,他们没有进入保护区。
气象学家也面临挑战,这里的天气系统格外复杂。除了全球性和区域性的气压、气流因素,局部性的地形因素,还有来自南极内陆的下降风对当地天气的影响也很大,要准确预报这里的天气充满挑战。
走马观花的考察有所收获,但南大洋、南极大陆依然充满着神秘。
(叶瑛)
2017-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