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有序运行，自然万物便在节气里行走，应时而动、春发冬藏，一同在节气里行走的还有一碗御寒的羊肉汤。

“大雪”这天一过，寒潮降临，天气就变得异常的干冷。到了“冬至”前后，天气奇冷，可冻破石头。路面上的一小洼积水，在早上起床后变成了一块儿薄冰，犹如一方小镜子，晶莹剔透。透过小镜子反射的微光，我总是想起，冬日乡下北方老家屋檐下挂着一串串的冰琉璃。

冰琉璃提醒人们已进入深冬，味觉也跟着变得刁了起来。为了抵御窗外的寒气，平原乡下的父老喜欢在早上起床后喝一碗羊肉汤，也有人养成了喝早酒的习惯，起床洗漱后坐在餐桌前，饭未入口先灌二两白酒下肚，白酒随经络游走，一会儿工夫整个身子就不冷了。

长大后我一路求学，逐渐远离了自己的家乡，在省城成家立业。入冬以后，仍会惦念着一碗御寒养胃的羊肉汤。颖河路上有一家羊肉汤馆，是一家老店，店面不算太大，低低的门脸，进门处放一口大铁锅，热气腾腾，那汤用小火炖了一宵，汤色如牛奶一样白。熟羊肉陈列在旁边的透明玻璃柜中，食客走进店里，在柜前点了一份或三十元或二十元的羊肉，店主将羊肉置于秤上称了称，随手递给锅旁站立的员工，员工从铁锅里舀了一勺汤冲进大海碗中，再在上面撒一些葱花和香菜，便递到了食客的手上。细盐和辣椒都放在桌子上，食客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随意调配，主食是搭配烧饼还是锅盔也由食客自己选。一切都选停当后，坐下来呷一口，滋味鲜美、通肠暖胃。

还有一家火锅店，也是一个吃羊肉的好去处，在大学路古玩市场旁边，离我工作的单位近，故时常造访。店面颇大，二楼还设有豪华包间，若在意吃饭环境，那里既敞亮又排场。固然真正的食客并不会特别在意环境的好坏，但环境好，请吃的主人会有面儿，客人也会心情大快。当然，这里不仅仅是环境好，营造阔绰而奢华的进食氛围，与之搭配的是食材讲究，羊肉质量好，可谓相得益彰。羊肉都是一刀一刀削成纸张一样的薄片，有八分瘦，二分肥，据说是精选的羔羊，羔羊以山间的野草为食，肉质更鲜嫩，而且既不腻也不腥膻。锅底的汤也讲究，有辣汤和菌汤，辣汤常常是红油辣或青椒辣，辣味直燎嗓子；菌汤里面主要有菌菇、枸杞、大枣和葱段儿等，汤汁鲜口感好，吃得人生畅快！

从一开始就发现，这家店是老式的紫铜火锅，不用现代化的电和气，烧的是木炭，锅上面罩着一个高高的拔气用的铁皮筒子，这个下宽上细的圆柱形的拔气筒开口处，放置两片可以开合的铁板。食客坐下来听着木炭“吱吱啦啦”的燃响，服务员戴着防烫手套，将上端的铁板轻轻拨开，露出了一条缝隙，火星就从缝隙处零零星星地窜出来，在空中飞舞，一会儿工夫火就烧旺了，服务员便会取走拔气用的铁筒。这时扫一眼，店内烟气蒙蒙，香味诱人，寒冷被挡在了门外，于是食客脱去外套，用筷子夹起两片羊肉，在烧沸了的汤锅中涮几下，捞出来放进嘴里，满口都是羊肉的鲜香，这样的氛围，大冷天也能吃出一身热汗。当然酒是不能少的，而白酒是羊肉的最佳拍档，酱香、清香、浓香皆宜，要的是酒的烈性，这时候若是喝红酒或者黄酒，那味道和境界就差了一筹。

手抓羊肉也是一款美味，肉用的是羊肋排，但是这道手抓羊肉又和烤羊排不同。烤羊排是用烤箱烤制的，上面撒一些孜然粉和辣椒面，破坏了羊肉本身的鲜香。嵩山路有一家手抓羊肉，取羊肋排，用清水煮熟，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热气中弥漫着羊肉特有的鲜香，服务员在盛羊肉的托盘内置一碟液体蘸料，蘸料究竟是由什么调配而成的，却不得而知，想来这道菜的秘诀应该就在这一碟特制的蘸料上。这道菜需用手撕方才快意，是名副其实的“手抓羊肉”，吃的时候，双手齐上，大快朵颐，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壮美。

《本草纲目》兽部卷记载，羊肉气味苦、甘、大热，无毒。有补中益气、安心止惊之功效。古书上也有记载，羊肉可以去湿气，御寒冷，暖肠胃。在我提笔写这篇文章时，节气运行，时令刚过了冬至，正迎来冬天最寒冷的日子。窗外北风呼啸，风穿透帽子将耳朵根儿吹得生疼。天也黑得早了，刚刚五点多一点儿，路上的街灯就亮了，大楼外围的霓虹灯也眨着眼睛，这时候踅进一家羊肉汤馆，喝一碗御寒的羊肉汤应该是一件人生美事。

美食，于我们这一代人，具有浓烈故乡之义，它既在味蕾上，也在血液里。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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