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风象》——纸质治愈系文学的“无奈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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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2月28日,第一期《文艺风象》正式出版,新刊上市一周内销量达18万册,至2018年12月3日宣布停刊,一本以青春文学为主打的文艺杂志花了8年的时间完成“毕业”。然而,即使是它的停刊通知也没有在互联网上掀起多大的波澜,百度指数显示,“文艺风象”这一关键词的搜索指数仅仅只在官微宣告停刊的第二天出现了小高潮,峰值不过1100,随即又飞速下降。
来源:百度指数
“治愈系的突围”
事实上,由于出版刊号的限制,《文艺风象》直到2018年夏天才真正获得了独立刊号。它主打“日系文艺风”,以绘本、小说、游记、散文、手工DIY等为主要内容,将用户定位于喜好青春文学的年轻女性,而其中有一定时间和购买力的学生更是主力。
学业与工作的压力使得部分青年群体陷入交往、权力和成就都无法满足的焦虑与痛苦,在现实社会中,青年正处于话语权的上升阶段,主流权威掌握了绝大部分的社会规则,青年的孤独感和权利的被剥夺感使得他们亟需寻找一个“小众之地”,使压抑已久的人格得到短暂的释放与缓解。而主打“日系文艺治愈”的《文艺风象》在文本及图片中以似白日梦般的美化想象正试图满足青年的“社会性需要”。
除了文本与图片,甚至是杂志的题目都蕴含着“治愈的力量”。笔者分析了2010年-2017年共7年间69期《文艺风象》的标题词频,高频词“朋友(6)”、“梦想成真(2)”、“水果(2)”、“甜点(2)”、“好吃(2)”、“大会(2)”显示出其风格的“治愈气息”。2016年我国的畅销书排行榜上“治愈系”作品十分火爆,除了《追风筝的人》《岛上书店》《解忧杂货店》《摆渡人》等外国“治愈系”小说,国内作家创作的“治愈系”图书在上榜品种数上也达到历史最高[1]。可以看出,“治愈”这个从日本文化中漂洋过海而来的特殊文化,成为了一段时间内被热捧的时尚,“清淡”、“温暖”、“灵气”是这种文化的关键词,而书写对象是具备文艺气息的生活之物[2],读者试图从这些经艺术化美化的文字与图片中寻找心灵的慰藉。
以主编为核心的“偶像书”
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教授黄发有认为现有的青春文学出版物的核心品质是以制造和吸引崇拜者为要务的“偶像书”[3]。该类杂志的内容基调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杂志的主编,以《文艺风象》为例,主编落落自我介绍为具有高度少女情怀的80后日系动漫爱好者,而其最喜欢的人如久石让(日本音乐人、作曲家、钢琴家,为宫崎骏众多电影作品配乐,代表作《菊次郎的夏天》,《哈尔的移动城堡》等)、松本友(少女漫画家,代表作是描写少女和钢琴老师之间的恋情的《kiss(一吻定情)》,短篇作品有《那年夏天》,《恋》,《平常的事》等);最喜欢的动漫如《COWBOY BEBOP》,《战斗妖精雪风》,《他和她的故事》;喜欢的漫画如《近所物语》,《倒数五秒》等,为自己营造出深度少女漫画喜爱者及治愈系人设,营销团队则以主编为核心来设计形式和组织内容,利用青春写手的市场号召力来吸引粉丝,构建纸上的粉丝团。
但是,以主编为营销核心的前提是,主编本人先为自己制造出一种声名,一个有名的、得到承认的名字,这种得到认可的资本要求拥有认可事物(就是签名章或签名的效用)和人物(通过出版、展览等等)的权利,进而得到赋予价值的权利,并从这种操作中获取收益的权利[4]。作为最世文化旗下作者,郭敬明对落落本人进行了大量的宣传。在郭敬明的1411条微博中,有57条都明确提到了“落落”,试图为其营造一种“声名”,而这种声名又不同于常见偶像崇拜的“信徒文化”,不存在一些青年文化通过非正常的手段来表达要求的激烈形式,是符合杂志本身定位“治愈系”的淡淡的情绪色彩,主编落地却依然保持着空灵的气息。
互联网冲击下的运营不利
然而,在纸媒日渐式微的今天,《文艺风象》等青春文学所属的纸质杂志的停刊,很大程度上是受互联网传播的冲击。在《文艺风象》官微宣布停刊后,“@南京先锋书店”发表一则微博称《文艺风象》停刊的最主要原因是:那是一个遍地报刊亭的年代,然而在其微博下,大部分网友却更赞同网友“@HavoclnHeaven_”的观点:那是一个没有网络的年代。
不可否认的是,自媒体公众号的出现成功抢占了青春文学的半壁江山。从内容上看,青春文学题材的文章以其碎片化、浅层化、快餐化的特点,更适于在网络上阅读。第42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8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为8.02亿,互联网普及率达57.7%,我国手机网民规模达7.88亿,网民中使用手机上网人群的占比达98.3%。青春文学并不需要很长的思考时长,文字表述十分简单,5000字以内的文章,阅读时长仅需10分钟,通过手机阅读微信公众号上的文章不仅具备了移动设备所具有的所有优点,再加上青春文学的写作比起专业性文章门槛更低,一大批自媒体写手蜂拥而至,大量的青春文学作品涌现,使得读者有了更多的选择。
除此之外,口号为“治愈生活源泉”的《文艺风象》,杂志的图片内容比高达2∶3,这就导致其对于印刷及纸张的严苛要求,使杂志价格从原价16.8元上升至25.8元,但仍然无法控制成本。而微信公众号、微博却可以完美地解决这一点,以同样主打“治愈手绘”的papitube旗下自媒体博主“@ACui阿崔”为例,她在微博中起初主打手绘教学,后涉及美妆、手工制作、日常分享等,粉丝数高达273万,而与之相比,《文艺风象》官微粉丝数仅有20万。杂志中涉及的图片、音乐推荐、电影推荐、图解版手工DIY等确实适合以高清图、视频等方式对其进行更好的呈现,在微博这片肥沃的土壤上,郭敬明系列的所有杂志的运营效果都不尽如人意。遗憾的是,除了微博微信平台运营不利,《文艺风象》的相关APP更是缺位,韩寒监制的app“one·一个”每天只推送一条图片、文章、音乐和影视内容,其不仅利用了新媒体的概念化定义,更吸引读者追踪连载,有时还会通过链接进行淘宝引流,实现周边购买盈利。截至2016年7月,该app每期内容的总阅读量平均过100万次,分享破10000次,总阅读量计20亿以上,累积用户3000万+,日活用户150万+,日增用户3万+。总体看来,《文艺风象》在新媒体市场上完全丧失了竞争力。
丧文化的冲击
王嵘在2011年评论到:“与其说《文艺风象》‘统一’,不如说他‘小众’,不知道《文艺风象》能凭借他的‘小众’支撑多久,只明白这样的‘小众’,毕竟对于尊崇经典的人来说,终究是‘不能承受之轻’,太梦幻、太美,也真的太远、太轻了。”
不可否认的是,“治愈系”的存在确实受到了“丧文化”的强烈冲击,两种文化均以小众的形式异军突起,进而扩大成全民的狂欢,但在时代的变迁下,没落是必然。笔者搜索了百度指数的全部数据,根据时间轴的对比,可以明显看到,“治愈文化”盛行于2014年以前,而“丧文化”则是最近两年兴起的新文化。
“治愈文化”与“丧文化”是面对现实生活困窘的两种不同选择。“治愈文化”希望通过弥合社会控制功能的失调、价值观等方面的代际鸿沟来鼓励青年积蓄奋发向上的力量;而“丧文化”则试图以自嘲式的自我消解来重塑自我意识。两种文化路径不同,但最终的目的都是试图唤醒人们奋发向上的信念,但由于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中年危机、单身、高房价、高强度工作带来的高压力使得“治愈”的步伐已经跟不上“毁灭”的步伐了,此时的“丧文化”以更加“毁灭”的姿态取代了人们心目中治愈的地位。现代人认为,美化自我的对外展示并非一定真实,即使怀疑自我的内心也会伪装出一副积极的面容反而更加暴露了内心的空虚。而自我贬低和自我否定也可能是一种很巧妙的自我服务,它能引发周围人对其肯定式的安抚,以弱者的姿态服软反而会换来更多的同情与安抚[5]。在这种文化冲击下,“治愈文化”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小众文化”的平台选择
一本杂志的发展应是与时俱进的,以固定文化作为杂志的内容来源,很容易随着文化的交替更迭而失去市场。但相同语境下,小众文学更适于网络传播的广阔环境,他们作为一种粉丝文化能够在互联网上找到更广的受众群体,而青春文学本身的轻阅读及多媒体形式又更适于PC端和手机端观看,纸质的青春文学杂志已不再适用于正值青年时期的被称为“数字原住民”的千禧一代了,该杂志的停刊更彰显了单一小众文化纸质杂志的“无奈毕业”。
参考文献
[1]潘飒. “治愈系”青春文学畅销书研究[D].河北大学,2017.
[2]王嵘.经典的青春 青春的经典——青春文艺期刊的“围城”[J].南方文坛,2011(04):40-42.
[3]黄发有.作为流行文化的“偶像书”[J].南方文坛,2011(04):32-34.
[4]皮埃尔·布迪厄:《艺术的法则》,刘晖译,182 页,中央编译出版社 2001 年版
[5]董子铭.情绪释放与技术催生:新媒介环境下的“丧”文化解读[J].新闻界,2017(11):45-51.
数据来源:
[1]《第42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
[2]ONE一个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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