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起，南京市全面实行垃圾分类，垃圾分类成为当下时尚。其实，关于古代垃圾处理制度，有不少有趣的话题，紫牛新闻《侯教授的文化简史》就请青年文化学者侯印国，来钩沉有关垃圾分类的掌故。在古代可回收垃圾居多，有意思的是，古代不仅有垃圾分类的专业人员，靠垃圾分类致富的大富豪也史上留名。
挖坑填埋，延续五千年的垃圾处理方法
有点好奇，古人如何进行垃圾处理呢？侯印国表示，中国古代垃圾处理制度出现非常早。在田野考古常见的一种遗迹叫做“灰坑”，就是填充有文化堆积的坑状遗址，其中的文化堆积往往包括在此生活的人们有意或无意留下的废弃物。
灰坑形状多样，方形圆形乃至不规则形都有。学者研究发现，有一部分灰坑是废弃的水井或窖穴，还有一部分灰坑就是古人专门用来填埋垃圾的垃圾处理坑。目前有发现先秦时期的垃圾灰坑，有的甚至距今有四千多年。这些垃圾坑里的垃圾，甚至有一部分是经过焚烧处理后才被填埋的，可见当时已经有比较清晰的垃圾处理意识和垃圾处理手段。
这种填埋方法在世界其他文明中也有发现，有西方考古学家在希腊克里特岛对克里特文明进行考古挖掘后提出，大约5000年前，岛上的人们就已经学会用填埋方法处理垃圾，他们会挖一个很大的坑，把垃圾层层叠叠倾倒之后铺土掩埋。埃及人则在2000多年前采用了一种类似填埋的垃圾处理方法，当时的贵族有意识地集中收集各家的垃圾，然后一起倾倒进尼罗河。
回收利用，古代就有人靠垃圾分类致富
从传世文献来看，商周时期人们已经有意识地收集粪便这种特殊垃圾对田地进行施肥，类似的记载在后代史料中非常常见。侯印国说，正因这种垃圾有特殊的施肥价值，唐代张鷟《朝野佥载》中，便曾记载了一位靠收集和倒卖粪便而家财万贯的富翁。
这个人叫罗会，生活在唐代初年，专门义务收集长安城里的人畜粪便，再出售给郊外种地的农民。虽然他的工作被人视为卑贱，街坊邻居戏称他为“除粪夫”，把他家也蔑称为“鸡肆”，但他的住处其实非常豪华。一位叫陆景阳的文人去他家参观，发现各种装饰都非常奢华，屏风等当时风行的奢侈品也一应俱全，家眷们也无不身穿绫罗绸缎。但虽然家境如此优渥，罗会也并未因此放弃他的本行生意。陆景阳曾很诧异地问他，“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干这么低贱的营生”，罗会回答说，“有钱虽然有钱，但是要是不继续倒卖粪便，也很快会坐吃山空的。”
古代的垃圾中有害垃圾很少，很多垃圾都属于今天垃圾分类中的可回收垃圾。唐太宗时期有个山西人叫裴明礼，他是有记载的第一个靠垃圾分类致富的人。《太平广记》里说，他致富的生意是“收人间所弃物，积而鬻之”，他专门收集人们扔掉的垃圾，数量积攒较多之后，分门别类进行售卖，居然因此获得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他挣钱之后继续发挥创新思维，在长安城金光门外购置了一块全是瓦砾无人问津的地块。这个地块里瓦砾众多，很难清理，他摆了个摊子，在一根木头杆子上绑个箩筐，宣称只要有人能把瓦砾扔进箩筐里就能获得礼物。人们觉得新奇纷纷来玩这个有奖游戏，居然很快就把地里的瓦砾都扔没了。
瓦砾收拾后地里开始野草丛生，裴明礼又宣布这块草地免费开放给大家放羊，很快很多牧羊者来这里就近放羊，羊粪又给土地带来肥力。他便在地里种果树、蔬菜和花卉，竟成了一个小小富豪。
明成化年间刻本《释氏应化源流应化事迹》中的《度除粪人》版画
粪人，古代独特的垃圾分类职业人员
侯印国还说，在古代，乱丢垃圾面临严苛的处罚。大概公元前5世纪，雅典人因为遭遇垃圾危机，开始建设城市垃圾场。他们也出台了西方最早的垃圾处理法案，创建了西方第一个市政垃圾场所，要求公民将垃圾倾倒到距离市区较远的垃圾场内，不得随意乱丢。
中国也很早出台禁止随意丢弃垃圾的规定，《韩非子》说“殷之法，弃灰于道者断其手。”这里的“灰”，就是指垃圾，说的是如果百姓随手把垃圾扔在官道上，就会受到斩手的刑罚。唐代的法律有更清晰的规范，据《唐律疏议》记载，在街道上乱扔垃圾者，会被处以六十大板。纵容市民乱扔垃圾的官吏，也会被一起处罚。
最早职业的环卫工作者，很多人认为出自于古罗马，大概公元200年（中国汉代末年）古罗马建立了第一个有记录在案的环卫部门，聘请专门人员在街道上清理垃圾，把垃圾收集到马车上带走处理。
但实际上专业的环卫工作者可能在古印度就已经有了。佛教有一个很有名的佛度除粪人的故事。《经律异相》上说，舍卫城中有一旃陀罗人，专门替人家作除粪的活儿。有一天，佛陀看见了，就呼唤这位除粪人过来。除粪人说：“我一身臭秽不净，不敢亲近世尊。”佛说：“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弟子，你就来吧。”除粪人见佛这么慈悲，对他毫无歧视，便满心欢喜，便放下粪担，来到佛前。佛牵着他的手，来到恒河水边让他沐浴换衣，并亲自为他剃度，度他出家。这位新学比丘感佛深恩，勤苦精进，努力办道，未经旬日，便证得阿罗汉果。从这个故事来看，佛陀时代就有这种以清理粪便为职业的人了。
我国至少在南宋便有了“粪人”这个职业，据南宋《梦梁录》记载，当时的首都临安（杭州）街巷小户人家，多半没有坑厕，只用马桶，每天自有出粪的人来收去，这行人一般叫作“倾脚头”，各有主顾，不能争夺。
明代这种制度更加成熟，据明朝末年曾经来南京的葡萄牙天主教传教士曾德昭在他的《大中国志》一书中记载，当时的城乡已经形成了完备的垃圾回收产业链，可以作为田肥的粪便有专门从城市回收后再到乡村出售，各种城市垃圾也都人专人回收，甚至路上有人扔块破布，转眼间也会被环卫人员回收。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张楠
人物名片
侯印国，青年文化学者，教授，主要从事文化传播学教学和研究。有《清代稀见私家书目研究》等学术著作数部，在核心期刊发表学术论文数十篇。曾获教育部古委会中国古文献学奖一等奖、美国百人会英才奖等。其自媒体平台“侯印国老湿”是国内有影响的校园自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