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第的《茶花女》在首演时曾惨遭滑铁卢,168年后的今天,它却是全世界最受欢迎的歌剧之一。
国家大剧院版《茶花女》2010年问世后,好评如潮。4月5日晚,这版《茶花女》迎来第六轮演出——在指挥家余隆执棒下,张立萍、石倚洁、廖昌永等“神仙阵容”共聚一堂,上海交响乐团受邀加盟,与国家大剧院合唱团并肩而战。
这是国家大剧院除《图兰朵》以外,复排次数最多的一部西洋歌剧,也是疫情进入平稳期以来,国家大剧院第一次上演歌剧,共计演出6场。3月9日开票当天,该剧不到两小时已售出900张票,而截至开演前4天,6场演出8000余张票悉数售罄。
“干渴”了许久的北京观众在《茶花女》里找回了酣畅淋漓的艺术滋养。在余隆率领下,歌唱家、合唱团、乐队合作天衣无缝,悲剧色彩淋漓尽致。尤其是乐队的声音,有层次,有质地,极富戏剧张力,“这是世界一流的歌剧现场,以后也要去上海听一听歌剧!”兴奋的观众表示。
巨幅镜面舞台
264平米镜面再现巴黎盛宴
“个子高高的,身材苗条,有乌黑的头发,脸色白里透红,她的头小巧玲珑,眼睛又黑又亮,顾盼自如,衍生出无限风情。”
这是小仲马对高级社交花玛丽·杜普莱西的第一印象。5年后,1847年,玛丽病逝于巴黎。满怀忏悔与思念,小仲马闭关于郊外创作,一年后,《茶花女》横空出世。
据说,威尔第看了话剧《茶花女》触景生情,萌生了创作想法,只用六周时间完成写作。1853年,歌剧《茶花女》首演,一个为人不齿的烟花女子闪烁出圣洁的光辉,博得世人的悲悯和共鸣。《茶花女》从此与《弄臣》《游吟诗人》并称威尔第“通俗三部曲”,成为全球各大歌剧院争相排演的保留剧目。
“这部剧的现实意义就在于,现在社会上有很多年轻人用一种类似的、错误的方式对待生活。他们的价值观受到腐蚀,很多人都沉迷或迷失于虚幻的、不真实的东西,并且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国大版《茶花女》由德国导演海宁·布洛克豪斯执导,在他的设定里,这版故事发在1870年左右,原因在于,这个时代的流行装束要比二十年前更加性感和精致,社会财富不断积聚的同时也在加剧堕落,“服装的灵感源自意大利著名画家乔万尼·博蒂尼的画作,他是世纪末女性世界的歌颂者。所以我们的服装比较暴露,也比较轻巧,因为我们所要展示的不是在一个男人的居所举办的酒会,而是汇集了巴黎最美丽的交际花的沙龙。”
舞台上巨幅镜面的巧妙运用,也成了这版《茶花女》最亮眼的一张名片——巨幅镜面进口自意大利,光滑如水,肉眼几乎看不出拼缝,十分考验制作功底。
大幕拉开,舞台背景中央一朵纯白茶花慢慢染成了鲜红色,伴随着序曲响起,264平米的镜面缓缓升起,45度角倾斜,将地面上充满油画质感的画布折射成“背景”。灯光转亮,身着华服的巴黎人手持酒杯登场,纸醉金迷的巴黎社交圈扑面而来。交际花薇奥莱塔穿行其间,与爱慕她的阿尔弗莱德陷入热恋……
移步换景间,享乐的气氛戛然而止,取代的是茶花女面对死亡的残酷景象。薇奥莱塔奄奄一息,巨大镜面以90度角拉起,观众被毫不留情地“扔”进镜子里,仿佛成了剧中人,旁观她的香消玉殒,为她心碎。舞台暗了,观众席也暗了,最后只剩指挥“站”在镜子里,为逝去的薇奥莱塔哀悼。
“观众也不可避免地被扔进故事中,扔进了像茶花女这样的弱者们的世界,让每个人都感到自己应该为这些人的命运承担责任。”海宁解读。
廖昌永(后)和石倚洁
张立萍(前左)和石倚洁
廖昌永石倚洁共演父子情
女高音歌唱家张立萍参演过十几个版本的《茶花女》。孩提时代,她第一次听到《茶花女》便泪流满面,觉得那是发自内心的声音。1988年,还是中央音乐学院声乐歌剧系学生的张立萍第一次公开演出,便是面对多明戈唱《茶花女》选段。
“是《茶花女》让我爱上了歌剧。”这已经是张立萍第5次演国大版《茶花女》,而上一次(2016年)正是和指挥余隆合作。舞台上的张立萍歌唱层次丰富,传神再现了薇奥莱塔历经人间冷暖,面对真爱时患得患失、矛盾纠结、肝肠寸断的心理过程。
薇奥莱塔有她的缺点,也有她的善良和高贵,“高贵在于她的情,这个情是她对阿尔弗莱德的感情,是真挚的、是无暇的,当我们亲眼看到这份高贵被周边人破坏时、打碎时,我们看到了痛。”张立萍致力于塑造的,是一个“更痛”的茶花女。
在国大版《茶花女》,男中音歌唱家廖昌永和张立萍同台高歌了5次,在剧中饰演阿尔弗莱德之父阿芒。
从第二幕怒气冲冲质问薇奥莱塔,到第三幕在薇奥莱塔临终的病榻前流露出的忏悔与同情,廖昌永自然真实地过渡了角色的心路历程,贴切诠释出一个严厉外表下藏着人情味的父亲形象,“里面情感的变化非常大,从指责她到哀求她,最后心疼她,唱下来,对歌剧演员来讲是非常过瘾的。”
在奥地利的深山里闭关修炼时,男高音歌唱家石倚洁一口气学了12部歌剧,第二部就是《茶花女》。2019年,在国大版《茶花女》中,石倚洁饰演了阿尔弗莱德,那也是他等待12年后演出的首版《茶花女》。
时隔两年,石倚洁再次来到《茶花女》,和廖昌永上演了一出“父子情”。两位相交多年的老友惺惺相惜,但在歌剧舞台上合作,还是第一次。
“我高中时就跟廖老师学唱歌,那是上世纪的事情了,现在终于成长到可以跟老师一起同台演出,非常开心!”因为疫情,石倚洁已经一年半没上歌剧舞台,从演唱到表演都有了一丝生疏,如今在北京再战歌剧,他自觉责任重大,“必须演好,把观众拉回剧院看歌剧。”
余隆与上交 韩军 摄
两个职业化团队首次合作
从A组的张立萍、石倚洁、廖昌永,到B组国家大剧院歌剧演员队的周晓琳、扣京、张扬,余隆坐镇指挥席,要连续指挥6场《茶花女》,再加上2场带妆彩排,等于指挥了8场歌剧。
每场演出长达两个半小时,从独唱的歌唱家,到流动的合唱团,再到乐池里即时反应的乐队,余隆一人需要控制几百人的调度,不仅要精神高度集中,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为了精准再现经典,上交在余隆率领下,3月25日便启动了乐队排练,B组的独唱演员也专程飞赴上海参与乐队合排。与此同时,上交驻团指挥张洁敏则前往北京给演员排戏。
“我对合唱很挑剔,要求很高,但与国家大剧院合唱团一起工作是我最愉快的时间,每次我提出一个要求,合唱团都能以最快的速度给出最为职业的回应。”
2016年首次指挥国大版《茶花女》时,余隆对国家大剧院合唱团不吝赞美,时隔5年再次合作,“依旧如此光彩夺目,这是一个真正的合唱团!”
“从台前到幕后,每一颗细小的螺丝钉共同焊起了一部经典的诞生。中国的歌剧制作,国家大剧院是一个标杆。它的歌剧制作体系非常职业,对艺术的要求、工作上的专业和严谨,代表了国内的最高水准,与世界同轨。”
作为全国交响乐团的一面旗帜,上交同样给同行建立了职业化的尺度和参照物,如今,两个以职业化著称的团队首次碰撞、首次合作,余隆也将之当成一次彼此学习的机会,“共同推动古典音乐行业的职业化,在艺术上精进。”
从理查·施特劳斯的《埃莱克特拉》《莎乐美》,到柏辽兹的《浮士德的沉沦》,最近几年,在余隆的策划下,上交连续演出了好几部高难度的“音乐会版”歌剧,前两部更是在中国首秀,让上海观众直呼过瘾。
未来,余隆也希望,上交在舞台版歌剧上有更多鲜活的尝试,“作为一个全能的、一线的乐团,上交必须什么类型的音乐都要接触、都能驾驭,交响乐、室内乐、歌剧都得精准。”
【责任编辑:李丹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