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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部动画片,想教给孩子们什么呢?有什么教育意义?”日前,高分动画《中国奇谭》被一名家长质疑“缺乏教育意义”“会给童年带来阴影”,迅速登上热搜。

这不是评价颇高的《中国奇谭》近期遭遇的唯一非议。有网友质疑第二集《鹅鹅鹅》画风、故事“抄袭”2010年动画片《访客》,事实上两部动画都是导演胡睿的作品。

除了《中国奇谭》备受观众和网友关注,此前B站推出的“胶囊计划”也展现了不同类型的国产动画。

“国内有相当一部分观众仍然认为,动画片是低幼儿童观看的。”记者走访多位观众和业内人士获悉,他们普遍认为动画与其他影视和艺术手法相似,都是一种表达手段,而非针对特定年龄段的产品。

动画片不是专给小孩看的?

在这则网上广为流传的家长留言中,开篇即认为“动画片一般应该是给儿童看的”,但自己的孩子看《中国奇谭》第一集就吓哭了,第二集更是开场不到一分钟就吓哭了,“绝对的童年阴影”,并庆幸自己的童年“有那么多优秀健康的动画片”。

不少网友相信这则留言的确代表了部分家长的心声。此前,江苏省消保委曾发布《动画领域侵害未成年人成长安全消费调查报告》,选取《熊出没》等21部动画片,梳理出1465个问题点。

“如果我们把动画片叫回原先的‘美术片’,会不会更容易让人理解这不是专供小孩的产品?”今年36岁的公务员曹女士是动漫资深爱好者,除了天马行空的故事,风格各异的画面是她喜欢的另一大原因。“很多优秀的动画电影随手截一张图都是一幅美丽的画,比如日本动漫大师宫崎骏、新海诚。中国传统水墨动画《山水情》或是欧洲动画《至爱梵高·星空之谜》,根本就是让艺术品动起来了——这样的作品肯定不仅仅是给孩子看的。”

“动画片不是未成年人的专利,更不是家长管理孩子的工具。”今年41岁的金融工作者胡巍是一名资深动漫爱好者,还经常与9岁的女儿一起观看动漫:“我想我看动漫的感受和她的感受是不同的,但不妨碍我们都能有所收获。”胡巍坦言,他在呵护孩子的想象力与现实安全之间需要做很多工作,“比如我得告诉孩子为什么她不能靠竹蜻蜓飞起来,但这是家长该做的事,而不是全推给动画片——否则动画片谈何想象力?”

中国电影家协会儿童电影工作委员会会长闫少非就建议,动画影视不要因为受众层面的低幼化,而使作品本身停留在低幼化水平上,“这样不利于影视自身提升,也无助于我们从小培养观众的审美。”

什么才算教育意义?

在这则家长的留言中,还认为《中国奇谭》第一集“暗喻社会打工人的生活卑微”,并表示“这是教育孩子从小就厌世吗?”该家长还强调动画片应有“教育意义”。

“反映的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现象,描绘的是现实中人物的真实感情,这不就是动漫作品乃至所有文艺作品的意义吗?”27岁的外企白领孙女士刚工作三年,对《中国奇谭》第一集《小妖怪的夏天》颇有同感,也看到弹幕里那些被人诟病的“职场卑微”论,“这部动画片前期的铺陈,不是鼓励大家应该坚持独立思考才会有所得吗?我从中获得认同,也看到反思,哪里厌世了?”

上班族看出了“摸鱼”但孩子未必感受相同

胡巍问了女儿看这部动画的感受,“熊教头好笨”“好怕小猪妖死了”,在他看来这是孩子与角色的朴素共情。“我不知道是不是一定要像我们小时候学课文那样提炼出中心思想才叫‘教育意义’,但我小时候经常不理解、不接受这样的‘教育意义’。一部动画片,只要孩子有感悟,我觉得就是收获,虽然这样的收获未必是成年人希望他们所理解的。”

“华特·迪士尼说过,自己并非主要是给孩子拍电影,而是献给每个人心中的孩子,不管是6岁还是60岁。”中国文联电影艺术中心电影理论研究部主任王纯也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看了《中国奇谭》第一集,发现弹幕中很多成年人因为身处职场而产生共情,自己孩子虽不知道职场却同样喜欢,“不要过多地去思量孩子到底要看什么,我们每个人内心的那个孩子想看什么,我们可以从这方面思考。”

在中国儿童少年电影学会会长黄军看来,动画影视其实不需要考虑是给大人还是孩子看的,征服观众的关键是“有童心、有爱心、有童真童趣和平等心”。“现在很多儿童影视有很多假纯真、假童真。有些拍给大孩子看的影视作品,六七岁的孩子看完说真幼稚——这不是童心。真正的童心无处不在,无时不有。”

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副教授孙平则建议,很多创作试图“教育”孩子时,往往设定了过高的文化和审美追求,需要更加朴素的表达方式来实现这种不同年龄层都能理解的认知。曹女士也建议,与其想传递怎样的“教育意义”,不如讲好故事、传承或创新一种画风:“比如《中国奇谭》的绘画风格能引起一些人对传统艺术的兴趣,故事能让人想去翻翻《续齐谐记》《搜神记》这样的古籍,又何尝不是一种教育意义?”

画风似曾相识不算抄袭?

《中国奇谭》第二集《鹅鹅鹅》,以手绘素描的笔触、黑白红的色彩冲撞,营造出西方哥特式风格,又结合了中国画留白的意境,给予当代观众对中国志怪传说诡异气质的无限想象。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该片上线后不久,就有人表示该片涉嫌抄袭2010年的动画短片《访客》,就连人物的黑眼圈也如出一辙。不过真相很快就被网友发现:《访客》正是《鹅鹅鹅》导演胡睿的旧作。然而随后又有人表示,《鹅鹅鹅》与1973年捷克斯洛伐克动画电影《原始星球》、曾获多项大奖的2007年动画电影《我在伊朗长大》风格雷同。

“现在无论怎样的动漫作品,都很容易被少数网友挑剔‘风格相似’‘疑似抄袭’。”从事动漫创作工作的雷先生告诉记者,他看完《鹅鹅鹅》,画风的确与导演前作一脉相承,但与其他被提及的作品并无相似之处,“难道都用了黑白红的颜色,就算是抄袭了?那抄袭的范围也过于宽泛了。”

从事当代艺术创作的刘先生将动画影视视作“会动的艺术品”,“风格的确是艺术家或创作者的显著标志,虽然法律上很难认可风格相似是抄袭,但无论是观众还是业内人士都会有判断。”不过他也认为,就算艺术风格也有传承、发展和再创新的过程,“比如莫奈画了《日出》,难道梵高画的《向日葵》就是‘风格抄袭’?这样说来学习西方绘画谁不是从素描开始,学习中国画谁不是从临摹开始?”

就连《中国奇谭》此番采取的不同风格导演在同一主题下创作短片的模式,也被少数人诟病是“涉嫌抄袭网飞出品了三季的《爱,死亡和机器人》”。对此雷先生认为“空口鉴抄”十分荒唐,“考虑制作成本、风格统一等各方面因素,动画短片在业界是主要的创作模式。这样的‘合集’式动漫作品并不少见。”

“动画长片由于投入市场原因,往往会使用行业里的稳妥手法,这些手法正是一代代艺术家通过做短片一点点探索、积累起来的。短片也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著称于世的项目,上美影前辈的创作精神很多都体现在经典短片里。”《中国奇谭》总导演陈廖宇表示,同一个主题下多个艺术家分别创作的形式早已有之,只不过《爱,死亡和机器人》的影响比较大,“从策划角度,我们并没有想过去模仿别人,大众会产生类比的想法并不奇怪,但如果坐下来认真看完我们的片子,会发现所追求的效果差别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