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散论——隋唐部分(四)唐朝书法
中国艺术散论
作者:雷家林
写在前面的话:《中国艺术散论》是我用博文整理的书稿,书稿寄出后,便无下文,因此就分段发在网络上,当时用的分段发的标题是:《家林论先秦艺术》、《家林论秦汉魏晋艺术》、《家林论唐宋艺术》,也就发了上半部分。而下半部分,用了《宋画哲学》、《家林读苦瓜和尚画语录》的方式发了一些,现在再次以分段方式发文,让更多的读者共享。
隋唐部分(四)
唐代书法
东方的文字不仅仅是交流的工具,还因为其与拼音文字不同的特性,能够上升到艺术与哲理的层次,许多的名流谈论书法激动有加,还带有某种煽情的成分,这里所说的东方是以黄、扬两河流域为中心的中原与周边,所有的汉字圈,至今热度与激情没有真正的淡泊过,唐朝的书法承两晋之余波,然后激起一场大的浪潮,这种放大的竹林风尚,宏伟壮观,书家更是英才辈出,群星灿烂,下面的具体场景,让人们感悟一下书法在一个伟大王朝的魅力。
李世民
贞观气象在李世民书法中的体现
大唐李世民留存今世的基本上是碑拓,著名有《晋祠铭》、《温泉铭》这两者是行书,《屏风帖》,此为大草,另外还有《两度帖》、《怀让帖》、《使至帖》、《北边帖》,此四者为行书,《久婴沉疾帖》、《体履渐可帖》、《渐望平复帖》、《造船帖》,此三者为行草。此外还有少林寺题字,日本国收藏其对联书法。对联书法书唐太宗语:“主无独治,臣有赞明,箴规苟纳,咎悔不生。” 屏风藏日本正仓院。
我从四个方面来谈李世民的书法:贞观气象、融合二王、龙虎霸气、上善若水。
贞观气象
对于古代帝王书法,我们必须抱着敬仰的心情,虽然过了1911年,我们的心灵早已自由放松,但要写好古代帝皇书法,我最好把自己的心态调回到古老,如对至尊,这样,才可能把李世民书论写好,这是亳无疑义的。写之先,我已把旧唐书通读一过,事实上也读了《晋书》(晋书是唐人写,其实也隐含贞观气象。《新唐书》是宋文人的手笔,虽然言辞干净点,但原始资料仍然数《旧唐书》)
但我并不马上写它,而是读读别人写的,感觉写得都差不多了,哦不,每个人都可以写出不一样的感觉,那么接着下来就是寻找自己的感觉,读《旧唐书》感到有意思的是马周和常何(因为元代散曲:“谁效常何”,常何对于我印象深刻),马周运气出奇的好,而常何又是太宗的大福人,玄武门那一关,也太悬,常何的站队让秦王最终接位,也奠定其书法之帝王气象,这一切都是连带的。
得天下不易,守天下更难,如何守住天下长久,除了多士寔宁,再无他法,秦王招来十八学士,济济多士,包括十八学士在内的凤凰集于长安这个梧桐池,(形成一种君臣关系的朋友圈)他们在世民身边,影响他,从政治思想到文化艺术,都产生正面且高质量的影响,把各种功加持在太宗一人身上,而一人又散发体现在其书写的墨迹中,这就是所谓的王朝气象。
前面说的马周,就是太宗皇帝通过常和网到一士,世民取士的手段也有点特别,让常何这种武夫来写一些管理天下的文章,问题是常何不善于此,但穷马周遇到常何,这个天下的风云际会,就是这么的奇妙,既然小马是穷读书人,请马周当枪手也成了常何得意的事,后面的情形我就不多写。
世民读马周的好文章只是一斑,这天下佳士与其文章,太宗基本读过,不仅治理天下有了底,而且我相信这些绅士写文章时,如对至尊,书法的水平也会高水平的发挥(以前都是用毛笔写文章),也会养育一下爱书法的皇帝之眼,这个就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力,想想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书法展览,这种成了大统领的一个独享。一篇文章应当是三合一,治理方略,文学水平,书法风格三合一,三者同时影响唐皇帝。风云际会的贞观之世,也是上天特别的眷顾。
融合二王
李唐取天下,少年世民功在第一,虽是次子,天意是天下归他,但他不是神,一切都靠自己努力,只不过有神助吧,得天下如此,书法事业亦如此,太宗书法不是过分讨论技法可以涵盖的,重要的是一个人兼有一个王朝的气象,这个看起来虚的东西,却隐含在他的笔走龙蛇之中,充满一种无穷的张力,这种张力属于视觉感觉上的,是他在书法的内擫与外拓的巧妙运用,是一种书法内部运笔意义:一张一驰,文武之道。
关于内擫与外拓:我曾经写道:
”通常把王羲之与王献之比较内擫外拓不同的用笔风格,但在同一作者中,两种风格会同时出现,对比一下王羲之的《姨母帖》《二谢帖》,《姨母》呈外拓用笔风格,多含隶意,较为平正,《二谢》则呈内擫用笔风格,多倾势,前者大气包举,后者清逸削瘦,后来书家中颜清臣倾向姨母,李邕则同二谢面 。(《王羲之书法问题二则》)
从这里我们也看出书法的风格,没有绝对性,是相对的,或者准确表达一下,就是大体风格上,大王内擫小王外拓,而学习二王的世民融合两者也是顺理成章的。
晋之二王为世民推崇,有诸多因素在,书风的变革,时代的自由心灵状态(晋代风流),自身的能量,群体的烘托皆有关系,单从书法艺术的角度来说,王询的《伯远帖》胜过《兰亭帖》却没法选入三大行书的行列,《兰亭》价值与诗韵风流相关,文章的哲理深度亦为之增色,超越创新是灵魂原因。
在隶楷演变进展中,王羲之的先辈钟、张还有其老师卫夫人等人,便开始这个进展,到王羲之时,个人的天赋加刻苦完成了新书体的成熟,而他的儿子王献之巩固了这个声誉,小王亦不是大王的重复,草书的连绵写法及外拓的笔意同样反映其书法价值在创新二字,古典主义的书法典型总是超越前代提供新意思而足成。
李世民书法宗二王,用笔外拓多小王意,书风纵横跌宕,凛凛有一种不可犯之风神,与其臣子严谨相比,更多一点率意,抒展,激情流溢,获观兰亭真迹后,得晋人神采,他人难有此等便利,王者书法李世民最雄杰,也是气质使然,
世民远师二王近师虞褚,二个内敛二个外拓,融合李家的个人风格,虞世南与褚遂良两位书法老师是对于李世民书法的直接影响人,他们俩人正好也有内敛与外拓风格的总体风格加兼容。古人评"永兴真行如秀岭危峰,处处间起",其写《汝南公主墓志铭》有“聪颖外发,闲明内映。”句,用以评介其书法风格同样可以。李世民说:虞世南于我,犹一体也。曾经感叹虞世南死,无与论书者!
但世南死后,魏征推荐褚遂良接替世南成为世民的书法新老师,这也是君臣一体,事实上是一种延续,帝王的老师其实是绝对一流,两位加欧阳询为初唐三家,虞褚两人都学二王,也算与世民臭味相投,学生学到老师的或者主要是技法上的,而气象与风貌,只可能是自己的,君王的气象,臣子不会有,这样世民占了大的便宜。但我们看到的两位老师书法还是比较工致,以楷书与行书为多,而世民却在行书与草书上更多地显示出自己的自由度与特别的气象。
龙虎霸气
世民书法还并散发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觉之势。骨力骨气决定形势形态,兵家李世民看出核心的所在,故善鉴善学,蔡中郞《夏承碑》虽然篆意遗存,到底简洁多了,利于行写快速,蔡氏书骨气洞达,故得势。军事天才的李世民亦深谙书法之理,尚骨力而形势自生是也,卫氏的笔阵图中所形容的笔画全在一个势字,实际上军事争战成败全在一个势,如高峰坠石,不可阻挡,孙子兵法的原理渗入书道理论中,可以相参相得。
骨气洞达的蔡邕其实是王羲之的祖师,到了王羲之这里演变成字势雄逸,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 。仍然是龙虎雄强的气象,只不过增加了逸气,或者是柔弱婀娜的一面,骨气中的气与力意思相近,康南海云骨力洞达是也,气骨源于书者的内心能量。
这里谈书法的力,都只是视觉的张力,所谓的力透纸背,只是一种言辞的表达,但绝对不是蛮夫之力,它必定是书写者内在的力通过手传导于绢帛,纸,墙壁等材质上,它会在视觉的感觉上呈现一种不同的气象,这个也是艺术欣赏微妙之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此语很有禅意,也能很好的形容每个观者的不同感觉。但首先是艺术品本身的质量散发成一种气象,才可能让观者感觉这种气象的存在。
关于李世民求其骨力,而形势自生耳的理解。先看古人云:鹰隼之彩而翰飞戾天者,骨劲而气猛也;(宋.朱文长《续书断》)高峰坠石不可挡之势在地心吸力的作用,在地球内在的能量,故书家的内在精神能量加上后天练习影响其书法作品的张力,诸多壮夫在书法小道中,无意于佳乃佳,不凡的气质与经历在起作用 。
世民在书法学习选择二王,尤其是大王,但实际的字象是融合二者,本身就有一种外拓的气场,他的这种风格在《體履漸可帖》、《漸望平復帖》、《造船帖》三帖表现得十分明显,杰出者写字,天分占尽主流,可掩技法之不足。气象一词,全因书写者本人内在的魄力而产生,在人也在天,天人合一,如有神助,缺一不可。
上善若水
秦王只活了52岁,当时盛名在外,天可汗,发迹也早,少年英雄,年纪轻轻就在马背上讨生活,下马后的最爱,就是手摹兰亭。他以为”秦皇锐思,不免兹山尘,汉帝穷神,终郁茂陵之草"(《温泉铭》)。这人只活得这么久,钱再多权再大都无用,要万古流芳,也就把字写好,把画画好,把诗文做好!
诸位还记得扬雄谓:“诗赋小道,壮夫不为。"吗,这其实是个反话,壮夫们皆以为事业难持久,过眼云烟的东西,所以他们对小道十分上心,张力可以延到后世千年,这样天子骨子里更看重诗文书法,用心甚勤,当然不关是唐天子,连清帝也拼命作诗万首,虽然不及张若虚一首,但也泄露天子们内心所想:小道不小。
正如曹丕《典论·论文》说的:“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显而制礼,不以隐约而弗务,不以康乐而加思。夫然,则古人贱尺璧而重寸阴,惧乎时之过已。而人多不强力,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之大痛也!融等已逝,唯干着论,成一家言。 (楷夫兄提醒我有这么一段,当然这是曹丕还没接大位时写的文字,但基本上从皇帝到平民都知文章与书法可以流传百世)
帝王好文艺在家天下时代有特殊的意义,有一种无声的感召力,也是上善若水的力量,是对武力的一种补充,共同维持王朝的久安。
除了存世的作品外,我们还知道了一些后世大臣收藏世民书法,是写文书的方式流传下来,在书艺上对后世的影响。另外还有飞白书,同样值得关注,这些飞白书不脱晋人风味,保留汉隶的蚕头雁尾之笔,显得十分飘逸潇脱。他的这种飞白风格又与武则天沉着修饰的风格形成鲜明对比。
李世民与武则天的飞白书
飞白,不是飞的白鹤,胜似飞的白鸟
年轻时读古代那些章回小说,总觉得此类文体生动活泼的,往往是在开场白中,先说一些有趣的故事,这些故事往往能增长见识,而且相当的有文采,写手有时集古人的诗词之类,堆叠而增添文字的光彩,这些文字看似与正文不相关,其实有某种关联,至少先活跃看官们的心理,让其能够提神而进入正文的阅读与理解,而不是昏昏入睡,我是读这种古代小说长大的,而且这种小说的阅读,是童年与少年的一个美好的记忆与心境,它其实影响了我的行文风格,今天说飞白书法,当然应当先说“白”字,远在诗经里就有白鸟的不说,在古代的高逸之士中,就有白云情怀的陶弘景,这个还是被说成是《鹤铭》书法的书写者,这个《鹤铭》的文字,不仅是在书法历史中的地位非常的高,其实其文字亦优美或者有点凄清之美:“相此胎禽,浮丘之真,山阴降迹,华表留声。西竹法理,幸丹岁辰。真唯仿佛,事亦微冥。鸣语化解,仙鹤去莘,左取曹国,右割荆门,后荡洪流,前固重局,余欲无言,尔也何明?宜直示之,惟将进宁,爰集真侣,瘗尔作铭。”
《鹤铭》的地位尤其是在阮元,包世臣,康有为之流尚北碑之后是如此的,这个鹤又是与“白”字有关,属于白鸟之类的珍禽,古代的文人,写鹤的文字多,往往与长寿与道家的理念联系在一起的,比如苏轼的《放鹤亭》写鹤隐者与贤者,另外他的《赤壁赋》中的写白露:“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后赤壁赋》写白梦: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须臾客去,予亦就睡。予亦就睡。梦一道士,羽衣蹁跹,过临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乐乎?”问其姓名,俯而不答。“呜呼!噫嘻!我知之矣。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邪?”道士顾笑,予亦惊寤。开户视之,不见其处。
从《赤壁赋》的白露之景到《后赤壁赋》尾部的白鹤之梦。苏子的两篇美文皆罩上一种飘渺的轻烟调子,写出的是两文浓郁的老庄色彩,这与苏轼在官场的失意的心境是相合拍的,中国的士人,达济天下,穷善其身,这个老套路很深而且很少有得改变。白鸟对于中国的古人来说,其实是神圣的,如同观到白虎,白鹿,白龙,白麟,白燕,白龟,珍希贵重一般,或者还有天鹅一般的品质。当然还有白菜,这清白家风与这些植物有点关联。
古之国人对于白的理解是清白而圣洁,这样李青莲名“白”也是在情理之中,或者在江南道的屋舍的色彩配置上,上面就是黑,下面的墙面,就用白,这样刷白墙面叫粉墙,吴冠中江南水乡作品的成功亦是得力于这种粉墙黛瓦的民居,江南普通老百姓的院落。
百姓用青砖修好屋宇,总再涂上黄泥沫平(今天是水泥),自然再做一个功夫,就是粉刷,这个便引出一个故事:有很久有久以前,有一个美女名蔡文姬,美女的爸爸叫蔡邕,――“蔡邕奉灵帝之命,作《圣皇篇》,书成,待诏鸿都门下,见杂役以帚沾灰成字,心为所动,归而作:飞白。”
曾经宋帝与米芾的对话,米日:“臣刷字”的刷与小刷匠有什么关联,事实上是有关联的,蔡中郎便是见到那刷墙的扫把而联想到一种飞白体的诞生,愚曾经与一书友论扫把拖把写字,似乎正统一点的书友们以为有点旁门,对于现代前卫书风有点排斥,却不知古已有之,就好比用头发写字,张旭早已玩过了,不算稀奇的,而且今天的人用拖把用扫把之类的笔写巨大之字,名日“傍书”,古人写一个点时早已用抹布做过了,古人并不象今人想象的那样保守,开放着呢,今天的历史进行到这般的地步,正是古人不断变革所致。
飞白体草法是有点若隐或现的运笔风格,或者似断还连的,比如刷墙,一次刷时有不到之处,要补刷,那么未补刷的效果,或许更具有艺术性,这事实上是进入虚实相生的境地中,好比“山色有无中”,笔墨之线条若龙,那么“龙”在腾云驾雾中,线条是有一种生动的活力所在,过于清晰与完全不现皆是极端的,好的艺术就是在似与不似之间。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湖上一回首,山青卷白云。日落江湖白,白露横江,白雪皑皑,白其实是美好的意象常常在古诗中出现,刷匠是工匠,书者是文匠。飞白是鸟在空中飞,在云中飞,若陷若现,充满生动的感觉。字象有生机与活力,活在简面与布面,纸面还有石面。
飞白与飞升,飞白与仙道,飞白与飞逝,字相中的云烟飘渺,今天能够见到的飞白书有李世民《晋祠铭》首额书飞白体“贞观廿年正月廿六日”还只是普通一点的飞白书,没有其中丰富过人之处,到了武则天时就不同了。珍稀的《昇天太子之碑》,凝结了一代女皇的灵感与激情,西王母与王子晋皆给她带来一种类似王羲之书《兰亭》的的灵感与机遇,她所书飞白,其实能够留传下来,也是上帝的十分的眷顾,我们能够知飞白艺术大体的真相,鸟与虫,或者凤与龙,在字相中的相参与中含,增添汉字艺术的装饰性与丰富性,还有它的生动性,增添的是汉字艺术的活力,这种艺术性唤起百姓观者的激动与互动,获得一种心灵的涌起与共鸣,联想与想象,文意与艺术的暗示得到高度的融合。文人书法总是酸腐,而女皇之书法却是不同凡响的,这个女皇能干凡人不能干的事,不仅仅是造字比如“曌”字,日月当空的,书丹亦得有新意思才算好,否则史上无有其更多的迹存世,此飞白碑首与正文补救其无字碑之不能与不足,逃避了世人的诟病,正如其善于造陵墓一般,女皇善于把自己的思想与意思传之后世。普通的书者老套而不能引起世人的瞩目,而民间承传的鸟虫带彩的书法,比如姓名书,用一种特别的笔意,获得一种特别的效果,受百姓的欢迎,正是在其生动性与丰富性,能够打动人,唤起人的欣赏与喜爱。首先艺术的魅力在新奇,志在新奇无定则,在连林人不觉,在独树众乃奇,飞白不新,却少见,难度之大,掌握不好者难有佳作,不容易的,字写得烟云变灭是一种妙处,非飞白无以显出这种烟云变没。人在世只是一瞬间,人在神仙界也许是永恒,物质不灭,转换在一个所在,心灵不死,附着于能够附着之物。
太宗飞白见于《晋祠铭》碑首“贞、观”等九字,不见鸟迹,武皇单“仙”字有白鸟四只,白鸟者:有“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翯翯。”在《诗经》中出现,当是鹤者也,鹤者又与寿者相联系,鹤有寿者相,常常出现在道教的理念与迹象中,有点诗意化的形象,又有人以为是天鹅,同样高贵而飞在九天之上,总有不凡而近天的气质。王子晋是升天者,鹤化之形也,鸟迹就是仙迹,图鸟画鸟书鸟就是表达飞升与永恒,或者是之谓不朽,好比三足乌在扶桑树的停驻,不凡而神奇。
从艺术的角度来说《升天太子之碑》是相当成功的,因为放在今天,汉字的工具性完全的终结,所有古代中含艺术性极强的书法之迹,当然包括太宗皇帝飞白之迹,成为今天的珍贵视觉影象。我们可以从碑迹中推想真迹的情景,在布面或者纸面的效果是如何的,当然我们相信工匠在理解吃透神都女皇笔意的基础上,作了点修饰,这个是可能的,碑总是字要上石而显刀法的,不然书丹不能化为碑文(纹)。这可是很难的艺术制造,上普通一点书迹之碑,难度远没有飞白书大,益见《升天太子之碑》的稀有与珍贵。
我们是转换的方式阅读《升天太子之碑》之碑首,一会儿我们见到字,一会儿我们见到鸟,皆是称意欢喜的,那贡布里斯不是一会儿见到兔子,一会儿见一鸭头吗?其实我们古人观有装饰鸟纹的飞白书,便是转换观看的。
确实,武女皇的书法之迹增添的是汉字艺术的宝库,而且它的独特之处保存了古代飞白书体的原始风貌,让后来者探索飞白体有所凭借。
飞升放在今天仍然是人们之向往,不要笑秦皇汉武的长生仙境之梦,我们仍然在追寻这种不死之鸟的理想与意念,凤凰涅槃的理念与理想,我们在探索,不仅仅是在医学上的,更是在信仰上的坚持而期望一种转世与化生,追求永恒的生命而不停息。
李白
李白书法《上阳台帖》的云烟气象
在书法史上,鲜有李白的地位,原因是其书名为诗名所掩还是真迹流传太少,应该是两者皆有之,目前所知李白的真迹,仅《上阳台帖》孤篇。而且有点云烟漫灭,字迹不甚清晰,这个效果,也许是更能符合李白那种仙人逸态的风神气度,本来李白如同太白星下凡一般,又好饮酒,作派不俗,一生的传奇逸韵使他的诗文书法均会蒙上一种神奇飘渺的色彩,加上时代的雨洗风磨,字迹的漫灭如同字如物象,有的隐在云中,又的现在目前,成为大自然与唐代诗人天合之作。有的人是天然的书法家,如同有的人是天然的歌唱家,比如刘邦,他的《大风歌》就是天然的王者之歌,发自本来的充满底蕴的声音,而他平时看来又象文化不高的草莽或者痞子,就是这样不看好的人,能发出不凡的歌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归兮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如果说刘邦的歌没有技法,不专业,那世上真不知什么才算好的歌词了。
唐朝那些诗人的墨迹留下的太少,米芾说过画九百年黯然失神,书法亦然。那幅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画二千年如昨日一般的新鲜,那是时代被封存,如洞中方七日,人世已千年那般的感觉。李白的墨迹不仅仅是书法本身的技法问题,而是书外的功夫高过其他的书家,故他自负地说:欧、虞、诸、陆真奴书耳,自以流出于胸中,非若他人极习可到。李白是一位有兼济天下之志带剑侠客,是一位常年行走四方,长啸短吟在风月之下,豪气满怀的才子,有不凡的含蕴盘恒如胸中,发而为诗则不凡,发而为书同样是不俗的,故想到林散之常书的那句:“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此正是李白的写照,其字不在“极习”上较短长,只在气度胸襟上比高下。而他的四言诗句:“山高水长,物象万千。非有老笔,清壮可穷。”如同其为艺的理论一般,书法是抽象的展示,不仅仅是自己写诗时同时是练习写书法,(古人没有电脑,也不用硬笔)毛笔加稿纸随写随入诗袋,李白作诗之多,如同中医师写药方那般的练习,全在无意之中,技法的练习承天然的作派,此便是李白的老到之笔,故其书法无意如佳乃佳。
《上阳台帖》尽管是孤品,足矣,一斑知全豹,那里面有陶景弘的白云情怀,有谢安的东山逸兴,有明月相邀,梦有天姥的追忆,在其线条的运行里,有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明快流畅,有桃花潭水深千尺的顾盼徘徊。一生磨难的诗人,浪迹天涯久了,笔也老了,心境也老了,所见也丰富了,自然“清壮可穷”,其书法的境界联想,同样是“山高水长,物象万千。”视觉的联想丰富而不可穷尽。书法与书道,一字之差,意义是有区别的,前者重技,后者重道。然而道不可言说,会心在自己的灵感与悟性,一个人在人世间行走久了,阅历深了,一切就水到渠成。
从李白的《爱酒诗帖》看他的长安胡姬醉酒生活
李白《爱酒诗帖》与他的生活场景
生于碎叶城的李白,与他人不同的地方,恐怕是对于出生地的风土人情的一种怀念,流落在长安时的生活,对于洋妹子的爱慕,洋美人(胡姬)加酒,是一种人生苦楚中的一种寄托与安慰。他把这种生活写进他的诗文中:
前有一樽酒行二首
唐代:李白
春风东来忽相过,金樽渌酒生微波。
落花纷纷稍觉多,美人欲醉朱颜酡。
青轩桃李能几何,流光欺人忽蹉跎。
君起舞,日西夕。
当年意气不肯倾,白发如丝叹何益。
琴奏龙门之绿桐,玉壶美酒清若空。
催弦拂柱与君饮,看朱成碧颜始红。
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
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
显然胡姬对于李白的温柔乡的感觉与酒的麻醉同等的重要,若在都市,有胡姬的青楼,自然少不得李白的身影,当然酒瘾过后,总得归到临时居所的时候,这个场景,便被周文矩绘进他的作品中,这幅《李白携琴醉归图》(三醉图之一,另二醉图将延后述之),绘李白骑在他的白马上,好几位仆人簇拥,一位携琴,一位负葫芦之酒,一位举鼎,其身腰系扇,一位持帽,另两位随马后扶持。主人醉的不成样时,早已不省人事,昏昏入睡,不是那班童子仆人扶持,恐怕早已滑下马来,此时的李白,还在醉梦中,回味他与胡姬相聚的快乐春宵吧,然而相聚之后终有散,也只落得春宵一梦寒。看那个阵势,李白被明皇弄了个翰林的官当当,官虽小也算个领导了,自然侍候他的人多一点,不象在野时独自一人的行走,琴与剑皆不可少,琴交友,剑防身,绿水青山随意游,虽然潇洒却未能济苍生,所以终究流入长安名利地,寻找他的机会。
但是到了唐之盛年,济天下的情怀终究是实现不了,这不是初唐的贞观之世,那时还需要人努力,人才十分重要,若李白早生多少年,也许能弄个十八学士之一的,但是现在,已经晚了,这种“不幸”的人生,只能惆怅而买笑于胡姬之青楼,酒之外,还醉书他的诗文,笔走龙蛇,可以是也会象钱和尚一般的绝叫三五声,或者象张旭一般的命令胡姬舞剑,书写草书的激情并不比张旭怀素弱多少,只是因为文名诗名掩了他的书名,也许他就是在青楼洁白的粉壁长廊,写下他爱酒诗:
序文:
今白既爱酒,酒仙得何,须道濁如,勿必求道一斗,醉神为择者传,太白。
其一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其二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其三
三月咸阳城,千花昼如锦。
谁能春独愁,对此径须饮。
穷通与修短,造化夙所禀。
一樽齐死生,万事固难审。
醉后失天地,兀然就孤枕。
不知有吾身,此乐最为甚。
其四
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
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
所以知酒圣,酒酣心自开。
辞粟卧首阳,屡空饥颜回。
当代不乐饮,虚名安用哉。
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
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此时的李白早已名天下,天子都敬畏几分,或者顾虑本家,让他几分,自然李白醉在当垆,天子喊他回家吃饭也不应(天子呼来不上船),但最终还得归来,明皇与玉环皆有诗要他咏,这个翰林的闲差也不能白当。趁着李白归家,好事者把他的诗录下,其中有爱青莲之墨宝者,还把他的墨迹勾勒上石,并制成纸本与绢本,收藏起来,就象今天的追星族,把明星的衣与物皆高价购置收藏起来。
于是不仅白之诗,连他的墨宝也流传后世,这本珍贵的《爱酒诗帖》之墨宝,最终还是留下部分绢本,纸本与碑板碑拓。诗文是完整的流传下来,只不过我们还要把诗文与序文作个合并,能够完整化,更好地理解正文的意旨。
今天留存的绢本与纸本碑拓等《爱酒帖》是其中的序文部分,《爱酒诗》(又称《月下独酌》)其中写得最有哲理,并十分激情慷慨的,是“天若不爱酒”至“勿为醒者传”这部分,也就是其二部分。目前只发现山西晋祠翰林馆之碑拓《天若不爱酒帖》(见图),它与前面序文《爱酒帖》是一个完整的整体。其它正文部分目前墨迹与摹品未见,或不存于世,或流落民间,真相有待于将来。
显然李白醉草书才是本文核心论述的部分,对于现存的《爱酒帖》、《天若不爱酒》二帖,无论是纸本绢本碑拓,我们都能通过这些下真迹一等或几等的摹品与复制品中,窥探到李白书法的真实气象与风韵,这与所谓流传下来的“真迹”《上阳台帖》在书风上有明显的距离。
黄楷夫老师说:“坊间传为李白所书,无对证,存疑。
李诗仙太白,书法若有这般高深造诣,彼时唐人即不会埋没,当有作品流传。现存世唯一被广泛认可的李白手迹,其字体风格亦与此本区别巨大。
历史上著名书家抄录诗人名句书信手札作为书法作品流传是常例,私或以为此件作品亦若此。
绢本,钤有乾隆帝藏印,或为当初清帝遣人双勾填墨本,原件流落何处、真正书家是何人已无法考证,但此书法作品超一流是没有问题的。”
实物的存在能够说明诸多的问题,其中《爱酒帖》绢本所呈现的是自由潇洒的晋人风韵,也与李白的书法理念相吻合,他说过:欧、虞、诸、陆真奴书耳,自以流出于胸中,非若他人极习可到。他的诗风自由潇洒,充满仙气,那么他的书风,也会追寻晋人,与他的诗文追寻晋代衣冠是一致的,他的醉书也如二谢之清发,有特别的韵致。流落人间的仙人李白作诗与作草,皆从醉中来,无醉不成诗,亦无醉不成书,这种借助酒精的作用,使得他的艺术品质得到一种升华与提炼,与凡人拉开距离。也许我们不能否定《上阳台帖》的真实存在,但我们也知道的同一书家的书写风格会多变,虽然总体的一致性也是存在的,比如我们说钱怀素的草书,他的《自叙帖》《律公帖》等有唐人的今草之风韵,但他的《圣母帖》晋代风流的意味却是十分浓郁的。关于晋祠所收藏《爱酒二帖》的来源,应当是当地的儒雅人士收藏的摹本上石雕刻,制作拓本流传下来,那么自然有少量的摹本曾经存在于世,或落入大收藏家比如项墨林之手,或落入官家,比如赵家,朱家,爱新觉罗家,或者落入民间,这也是艺术品的正常流向。
通常原件是孤品,摹本却有数本之多,比如《兰亭帖》原件,摹品有冯摹,褚摹等,用上好的绢双勾摹勒书法作品,通常流行于皇家与王室,还有少量的贵族家庭,以供观赏与学习之用,这些流行在皇室与贵族家族的绢本与纸本摹品,往往质量上品,也成为历代皇家与王室,贵族,大收藏家的追寻对象。
(绢本周文矩《李白携琴醉归图》,绢本李白《爱酒帖》现藏黄楷夫工作室)
《李白携琴醉归图》钤印:
宣和正方双龙印,桃坞,宣和御书印等,赵佶题:周文矩真迹,天下一人。
《爱酒帖》钤印:
天籁阁,退密葫芦印,子京所藏,项叔子,项墨林父祕笈之印,神品,宣和双龙肖形印,神游心赏,平生真赏,墨林山人,晋府书画之印等,此帖不晚于明,当是宋绢,年代久远,绢面有破损,却不影响整体印象的观赏。
关于两绢本书画年代的问题,王黎莺老师用高能放大镜拍摄了绢本的细节图,有一种浓郁的空气包缠着,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包浆,足以说明此二绢本时代的久远,为宋代之前的绢本。(见图)
其中黄楷夫老师还谈论到那些绢本面上有一些类似黄金的金屑,这种绢布宋代之前才有,今天很难见到,这个也让我想到金之元好问(与南宋同时)的一首词:
《江城子.赋牡丹》
姚家池馆魏家邻。上番春。姓名新。倾国倾城,为雨复为云。水北水南无别物,金屑粉,麝香尘。折枝图上看精神。见来频。画来真。办作黄徐,无负百年身。也待不来花下醉,嫌笑杀,洛阳人。
这首赋牡丹的词是写古代绘者绘洛阳花的情形,其中有“金屑粉”句,这个金屑粉应当是画材,象我们今天的人会用金箔纸与金粉作画写字一样,是一种特殊的而且有点贵的材质,通常是皇家与院体画的画者才用得上的,因为古代的材质不象今天的现代材质,化学机械生产,产量大,那时是手工的提炼,量少而质高,皆天然矿物质材质。
从赵佶题名周文矩《李白携琴醉归图》中,我们看到的古画用笔精细,往往用放大镜能看出更多的微妙之处,这是所谓的古调今人多不弹在古画中的体现。其绘制毛发往往用一毫毛的笔,王黎莺老师说是狐狸的一毫毛制成的笔,所绘线条丝丝不乱,十分有序,这同样不是今人能到处。纵是织蝉衣,汉代人所织的蝉衣之轻,亦不是现代工业文明的机械与手工所能比拟的。
古画属于那个时代,无法复制,摹品也是一代落后一代,这与现代社会的情形相反,也是非常微妙的事。(家林论艺)
颜真卿
颜真卿《送裴将军诗帖》的特殊意义
面对一千多年前的字迹,不管是否是为颜氏所为,重要的是这种书帖所展示的风貌对书法的演进有特殊的意义,看着不同书体熔为一炉的帖迹,我们可以想见古人的创造新格局,超越前人的精神从来不缺泛,思想如何的大胆,自由的精神从来就沉潜在心理深处,一有机会就表现出来,这些罗列的星象不管如何的不同,总能达到和谐统一而不显唐突,各种笔意都渗透在帖中,有篆意有隶意的笔画,草书行书楷书相安无事,避让顾盼有致,在纵有行横无列的行笔运作中,变态多端,不拘一格。想来古人本来就有无限的创意精神,在儒家为主流的那种社会是不容易的,张旭怀素仅为草或仅为楷如一帖中,他们草书的自由精神在张芝那辈便是存在,不过是进一步演进一番,而此帖是楷草行诸体相间,在此之前不见有古人,在之后有郑板桥接过衣钵,成为奇怪的六分半书,其实那种精神风貌便是这帖的发展。现代书法的兴起其实已经孕育在古典书家的某些点拨之中,被称为日本书法现代之父的杨守敬书法其实并不具现代特质,远不如此帖的风貌,板桥体的风貌,还有金农的排刷隶书更合于现代风范。第一个所为者是创造者,总有其不可磨灭的艺术价值。这也是《送裴将军诗帖》特殊意义。
颜真卿真书与行草书显示的两种性格风貌
作为唐代忠臣,颜真卿较之赵子昂更为后代书家推崇,所谓人品与书品的合一,他所创变而成的丰膄、庄严、厚重的“颜体”,成为后代书家学习的范本,他的《勤礼碑》、《家庙碑》诸帖,你看到一种方整严威、气势逼人的庙堂气象,或者是植根于儒家传统思想的一种心灵折射,这与其作为唐代忠臣表现出来的那种壮烈、威武不屈的风范相一致,但我们也看到另一类行草的书迹如《祭侄文》、《争座位》诸帖,则是如如孔夫子的另一面的展现暮春三月吾与点也那某一种一任情性的风范,尤其是《祭侄文》,被公认为天下第二行书,从这类书迹中你似乎看到一个从庙堂里出来一个活泼泼的士人,一任本真的性情得一流露,这幅心情充满痛感的帖子,是他恸哭的心理记录,情感得到渲泻,显示作为臣子的颜氏另一面,有类似张旭怀素那种放浪形骸,心在白云的心理暗涌,当然这种展现又是有一种无形的制约之下的展现,从他的行草书中那些充满外拓,带有篆隶笔意的楷体风味仍然主导着他,是有限的放松,所以从从这幅不断有涂迹的书迹来看,渲泻与克制同时存在于其中,熔铸如一体。也就是其便是有潜在的岒上白云意味又笼罩在家国情怀的心理之下。
张旭与怀素
张旭与怀素的草书展示的唐朝浪漫精神
在书法的历史上,尽管唐朝是属于尚法的(与晋之韵,宋之意相较的),堂堂正正的书法风格是主流,出现有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颜真卿、柳公权诸楷书大家,但同时出现有张旭与怀素这样的另类风格,比之晋代风流有过无不及,他们的浪漫与时代的风尚又是非常的紧密。当时的剑术亦影响书家的灵感与激情,或者剑术是武术,书法是笔阵,精神内骸相同,只是形式有异罢了。当然还有酒精的作用,这些风尚是从晋代传来的,在唐朝却是渗和了一个繁荣时代,伟大时代的豪气,也就是同是风流放浪,晋尚是气量小点,唐时的却是大气得多,你从张旭怀素的作品中可以体会这种不同,张芝草圣,从其留传下来的作品看,仍然严谨而不十分的奔放,只有在唐朝,书家的情怀才彻底地放开,那种浪漫情怀,与李白的诗文一个作派,夸张到白发三千丈的地步。
所谓时势造就英雄此语不虚,艺术的英雄或水墨的英雄恐怕是同一原理,当你处向上的时代时,你会高亢,会张扬,会博大,会拓展,精神激越,故在你的作品里会有所反映,而你处的社会偏安一隅时,气局小了,或者干脆说英雄气短算了,时代一旦陷入窝囊,你的激情也难雄浑。所以书家作品非一人之力,时代社会同时在作用,或者叫综合实力所铸成。所以任何行业的英雄是顺势而为。
上天总会选好其代理人,展示其的气度与风尚,所以有张旭怀素的出世,代表有唐之书法的浪漫风尚,伟大格局,如同诗中有李杜,或后期小李杜,文有韩柳,楷书有欧颜,草书便是张怀,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符号。张旭是地方官员,钱怀素是僧人,他们的身份不同不影响其同沾时代风尚而张扬之,出现大同小异的草书风情。艺术是前代图式的修正,在前代的基础上的进一步,但能进到多少步,个人的杰出外,就是时代的风尚能提供多少正面的因素,或者能沾多少时代之光是有一定的度量的。
伟大时代来临后,为何是张怀,而非马牛,王谢,或者其它,告诉你池水尽墨与写芭蕉的故事能说明个人的努力同样是重要的,也就是综合力量中,个人的用功占了一项,千万个精子中,总有一个奋力杀出,成为一个人,在母胎铸成,其余的是失败者,这里是说个人的努力同样的重要,或者是天竞总是择优罢了。今天是电脑的时代,书写的实用性更加的淡薄,能够坚持其实很不容易,汉字圈同样在缩小,故生存较之古代更加的不容易,当然坚守者是有的,需要的是坚毅与恒心。
杜牧
杜牧《张好好诗帖》--风流浪漫的性情展示
唐代诗人书法,传下来的凤毛麟角,李白有幸留下《上阳台帖》,贺知章留有章草《孝经》,杜甫则未见迹传,但晚唐的小杜:杜牧却留下《张好好诗帖》,以墨迹展示唐之风流遗韵。杜牧是唐朝的官员,却性情浪漫风流,有一回一地方上贤达设宴,故意不请为官的杜牧,杜牧却不请自来,十分的逗人。作为诗人,十分的好色并没有什么不光彩的,是真性情的袒露,当然,他对于所爱的人是十分的真挚,没有半点假,只是有时难尽如人意罢了。诗中的艳情让人快乐,不能相聚的结局让人伤感,此一切都通过抽象的线形展露出来。书此帖时,情感的真挚总是溢流全章,丰富饱满,笔底波澜中含醉意。作为诗人,书法是余事,故诗人书法往往无意如佳,却反而习气全无,中含稚气而法度并不失却,姿态横生,奇诡生动。下笔时元气充沛,真宰上诉,此与诗人的气度学养分不开,一个兼济天下的才子,虽处晚唐,无力回春大唐的弱势,但总还是不断地歌咏历史的陈迹,历史的过往,长叹以平忧心,当然,杜牧热爱生活,爱恋美妙女子,是男人本色,但杜牧是清雅斯文的官员,不虚假做作,也是诗文书法成功的原因。
有人说共产主义能够在我们这个时代实现,理由是智能机器人的兴起,或许能做到按需要而分配,关于这种说法的现实性,我不会过分的乐观,但是我自己确实有点超脱,所做的不是养家糊口的工作,而是对于艺术理想的追求。码十万数十万的字,不会赚几个钱,可能还倒贴,但我以为我就适合做它。
作者:雷家林,1964年生,1977年至1980年就学于湖南省艺术学校舞台美术科,从师李朋林,王新隆诸人,1981年入长沙西区文化馆学习半年从师朱辉,陆露音,1982年至1985年毕业于湖南省广播电视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书法以自学为主,受湖南名家史穆,颜家龙诸人指导。
主要文章:《宋画哲学》、《家林论唐宋艺术》、《说唐代书法》、《说宋朝书法四家》、《提倡美书》、《家林读苦瓜和尚画语录》、《完美的女神--品读安格尔的《泉》》、《张旭与怀素的草书展示的唐朝浪漫精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