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头士来了 “明天”不再陌生
各大社交网络不久前都被“披头士来了”的消息刷屏,因为在这支被誉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摇滚乐队”首张专辑问世55年后,他们的音乐终于全方位正式登陆中国。3月底,披头士乐队的全部28张经典专辑在QQ音乐、酷狗音乐、酷我音乐同步上线,相关专题纪录片也正在三大平台上陆续播出。
与此同时,名为“The Beatles,Tomorrow明日披头士”的世界巡回展继台北、上海两站大获成功后来到北京,将在今日美术馆展出至5月27日,通过上百幅珍贵的多媒体影像资料,带乐迷们重温这支乐队在摇滚史上创造的那些辉煌瞬间。
另据促成此次披头士正版专辑引进的环球音乐(中国)公司介绍,更多披头士经典作品的实体唱片将陆续推出,“披头士来了”系列主题活动更将贯穿2018年全年,以各种形式向中国音乐爱好者全方位展示披头士的文化魅力。
一支仅仅存在了12年并且早在近40年前便已宣告解散的乐队,为何会在世界乐坛取得如此尊崇的地位,拥有这般持久不退的影响力?尤其是在远隔万里且他们从未涉足过的中国内地,披头士又为何能有这么高的知名度,以至直到现在,人们还会为“披头士来了”而激动振奋不已?
1958 世界最伟大的摇滚乐队诞生
披头士乐队(The Beatles,也曾被译为甲壳虫乐队)是举世公认的世界流行音乐史上最伟大、最受欢迎的摇滚乐队,1958年于英国利物浦成军后几经成员调整,最终确立了主唱兼节奏吉他手约翰·列侬、主唱兼贝司手保罗·麦卡特尼、主音吉他手乔治·哈里森和鼓手林戈·斯塔尔的经典四人阵容。
他们于1962年推出首支单曲《Love Me Do》、1963年推出首张专辑《Please Please Me》,之后迅速在欧美掀起了一股“披头士热潮”,引领了当时全球流行音乐及青少年文化的新风尚,并成为20世纪60、70年代独树一帜的人文符号。
1970年,乐队由于成员理念不合等种种原因宣告解散。1980年,乐队灵魂人物约翰·列侬遭到一名狂热歌迷的刺杀而不幸身亡,“披头士”自此终成绝响。
虽然仅仅存在了12年,巅峰期更不过数年而已,披头士乐队却创造了并至今保持着世界流行音乐史上的多项历史纪录。据《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统计,披头士乐队的唱片在全世界已累计售出超过10亿张,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摇滚乐队。
2004年,他们在欧美权威摇滚杂志《滚石》发起的“历史上最伟大的50位(组)流行音乐家”评选中排名榜首。2008年,他们的作品《穿越苍穹》被作为地球人与外星文明沟通的礼物,由美国宇航局送入太空。乐队代表作《昨天》以超过2500次的纪录成为史上被翻唱次数最多的超级流行单曲,专辑《佩珀军士的孤独之心俱乐部乐队》亦名列流行音乐史最佳专辑的第一名。
曾有评价称:如果说“猫王”艾尔维斯·普莱斯利为摇滚乐带来的是炽热的生命,披头士乐队则为摇滚乐注入了闪光的灵魂。正是从披头士开始,摇滚乐才从青少年的消闲娱乐转化为有思想、有深度的艺术形式,他们让“自己写歌自己唱的摇滚乐队”成为此后几十年间流行乐坛的主流规格。从早期的滚石到后来的电台司令部、绿洲等世界顶级摇滚乐队,几乎无不受到过披头士的启蒙,甚至有这样一种说法:如果没有披头士,全世界90%的乐队都不会存在。披头士也是第一支成功征服美国乐坛的非本土乐队,他们于1964年2月9日举办的美国首演被称为是和诺曼底登陆地位相仿的“英伦入侵”,当时引发的“披头士狂热(Beatlemania)”后来还被作为一个正式英文词汇收录于字典中。
1980 披头士音乐在内地首次被公开演唱
在披头士乐队如日中天的整个60年代,中国内地第一支摇滚乐队“万里马王”的吉他手王昕波就是当时最早一批听到披头士音乐的年轻人之一。他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年长他十几岁的李世纪先生早在60年代初就开始喜爱爵士乐并自学吉他,后来教授了包括他在内的很多学生弹琴。
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李世纪曾获得了披头士的黑胶唱片,王昕波也跟着一起欣赏。有一件事令王昕波至今记忆犹新,就在10年以后,他在北京一帮诗人和文艺青年的私人聚会上看到有人拿来一张黑胶唱片,是披头士的合辑《And I Love Her》,于是他用自己携带的录音机翻录了其中所有歌曲,没想到不久后他竟然再次与这张黑胶唱片不期而遇,而它出现的场合却是在一个“海关走私物品收缴展览”上。
1979年12月,“万里马王”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成立,除了王昕波,成员还有主唱马晓艺、鼓手万星和贝司手李志超。经过短暂的排练,1980年1月他们在北京外国语学院举行的一次寒假学生晚会上进行了成功的首演,唱的正是披头士的歌,这也是披头士的音乐在中国内地第一次被公开演唱。
“万里马王”在演出中以电声形式翻唱了披头士的名曲《Hey,Jude》《Let It Be》,在观众中引起轰动。时任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主持人的吴晓庸也是观众中的一员,他同样听得心潮澎湃,并迫不及待地将现场录音放在自己的节目中播出。国外媒体很快捕捉到这一讯息,并对此进行报道称:“中国内地历史性地出现了摇滚乐”。
对于更广泛的中国大众来说,无论披头士还是摇滚乐,此时还都是非常陌生的词汇。资深音乐媒体人周俭一直热衷于收藏各种有关摇滚乐的老物件和报刊资料,他向北青报记者展示了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于1978年4月的一本《新英汉词典》,这本词典收录了披头士的词条,但却将其称之为“20世纪五六十年代英国的一支四重奏爵士乐队”。
1995 “4个长头发的人”首次进入内地音像制品
进入上世纪80年代后,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化,文艺大潮也在这片土地上蓬勃兴起,披头士的音乐通过各种渠道,迅速在青年人中传播开来。身为中国摇滚乐的开拓者和奠基人,崔健曾讲过,他在70年代初上小学的时候就有机会看到过一部介绍披头士乐队的电影,不过对于当时还是小孩子的崔健来说,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只是“里面有4个长头发的人”。直到1984年,崔健才终于接触到披头士的音乐,一听就立刻爱上了,而后开始模仿。“披头士对全世界音乐人的创作都有启发,而我们也是世界的一部分,不是某个角落,所以必定受到他们的影响。”
以崔健为代表的一代中国摇滚人可以说都是在披头士的影响之下成长起来的。1985年北京举行过一次“奥琪吉他大奖赛”,当时还是高中生的高旗参加了弹唱组的比赛,比赛过程中,一组竞争对手的娴熟指法和优美和声令他心悦诚服,那是一对兄弟,名叫曹平、曹均,参赛曲目正是披头士的歌。
几个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很快成为知己,几年之后,高旗和曹均双双加入中国内地早期著名的摇滚乐队“呼吸”担任吉他手,后来高旗又创立了“超载”乐队,成为名噪一时的金属乐主唱。精通英文、历史、乐理和多种乐器的曹平则走上了系统传播音乐知识和技法的教学之路,1993年他参与组建著名的迷笛音乐学校并任主讲教师,20多年来桃李满天下,培养了一大批流行音乐界的优秀人才。
曹平对北青报记者回忆,1986年他的一位朋友从美国带回两本原版书,一本是《披头士的故事》,一本是《通俗摇滚世界》。如获至宝的曹平马上拿去从头到尾复印了一遍,然后又把它们带给了好友崔健、王迪。曹平说:“这两本书对于我的影响自不必说,而它们对于中国摇滚乐的影响也是不可低估的。两本书里有关现代流行音乐历史、文化、商业、录音制作等方面的详细论述,对于刚刚起步的中国摇滚乐先行者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启发和帮助。”
受到披头士影响的不止是中国摇滚乐,身为流行歌手的景岗山在1986年推出的第一张个人专辑《心声·景岗山独唱集》中,也有一首翻唱自《Hey,Jude》的《嘿,朱迪》。虽然他略显稚嫩的演绎被评价为“刘文正风格”,但毕竟算是首开披头士音乐进入中国内地音像制品的先河。
1995年,披头士乐队的一张精选辑出现在了中国唱片广州公司推出的“欧美流行音乐经典”系列磁带中,这是披头士唱片被中国内地音像公司引进国内的最早纪录。之后《Yesterday》《Hey,Jude》和《Let It Be》等超级金曲的美妙旋律更随着大量打口卡带或CD唱片的涌入,让越来越多的中国青年成为披头士的粉丝。
1999 内地正式引进
第一张披头士唱片
1999年9月,披头士乐队的经典专辑《黄色潜水艇》及同名动画电影经全新数码技术处理后重新发表,再次轰动全球。2000年1月,百代唱片中国部与中国唱片上海公司联手将这张《黄色潜水艇》引进发行,使之成为中国内地第一张正式引进并出版的披头士唱片。不久后的3月12日更是中国流行音乐史上一个值得铭记的重要日子,当晚在北京举行的“《黄色潜水艇》中国发片会”堪称国内首次以披头士为主题的盛大派对,50组内地顶尖音乐人云集现场,以翻唱的方式向这支最伟大的乐队引吭致敬。
发片会现场以说唱歌手李小龙与吉他手李延亮合作的即兴表演开场,老中青乐队的代表眼镜蛇、清醒和花儿分别翻唱了《Eight Days A Week》《Come Together》和《I Don’t Want To Spoil The Party》,歌手艾敬、许巍、郑钧演绎了《All My Loving》《Michelle》和《Strawbery Fields Forever》。至于披头士最广为流传的三大金曲,表演阵容则更为豪华,其中《Let It Be》由白天使乐队演唱,《Yesterday》由崔健手拿箱琴自弹自唱,《Hey,Jude》由曹平、曹均、高旗、小柯、严钢等人临时组队并由著名音乐人刘欢担任主唱。发片会在专辑同名主打歌《黄色潜水艇》其乐融融的集体大合唱中结束,群星和数百名歌迷就这样一起度过了这个高潮迭起、激动人心的披头士之夜。
在这次难得的聚会中,一些到场音乐人也与大家分享了披头士乐队对他们的重大意义。郑钧表示:“我从一开始接触流行音乐的时候听的就是披头士,他们对我的影响极大,就像你刚开始吃奶时第一口奶的味道一样。披头士对我的影响主要有两点:一是音乐不能光做得前卫,在商业方面也成功才算完美;二是他们的作品总是充满纯真的幻想和对生活的热爱,这让我感受到了人生阳光灿烂的积极一面。”许巍说:“披头士的作品特别自然、简洁,能抓住音乐最本质的东西,所以大受欢迎并影响了太多的人。对我来说,披头士最重要的意义就是给了我一种生活态度,就像《Hey,Jude》里面说的,‘即使生活是一首悲伤的歌,我们也要把它唱好’。”
2014 央视节目里的“披头士”:
不屈从商业
正如郑钧和许巍所说,披头士乐队之所以能够成为屹立不倒的巨星偶像,音乐上的开创性当然是基本要素,如新颖流畅的切分音节奏、首次将弦乐乃至印度西塔尔琴等民族乐器融入摇滚乐中,但他们的成就绝不仅仅限于音乐方面。2014年2月9日是披头士乐队美国首演的50周年纪念日,当时在他们的首演地点艾德·苏利文中心,特别为此举办了一场纪念音乐会,中央电视台《新闻1+1》栏目也制作了一期节目,主持人白岩松邀请刘欢一起探讨披头士乐队对于中国文化和流行音乐起到的启迪作用。
刘欢认为,披头士给予中国音乐人最重要的启示是不屈从于商业市场的自由创作。“他们的音乐是一种自由自在的创作,是青春活力的爆发。今天我们写一个歌给唱片公司,经常听到的一句话是‘你这个歌不商业’或者‘这个歌没市场’,而那个时候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些,就是他们按自己的愿望进行创作,‘我想写这样的东西,我就写了’,然后这个东西就被接受,继而掀起一场全世界的浪潮。”
那么对于音乐行业之外的普通乐迷,又是什么把他们吸引到披头士旗下来的呢?知名网络写手和菜头在一篇名为《怀念披头士时代:不复存在的勇敢和天真》的文章中对此有着一番精准的表达。
和菜头在文中写道,他以前对披头士其实所知不多,也没怎么听过他们的音乐,但在看了那场美国首演50周年纪念音乐会之后,他被深深触动了。“我知道披头士伟大,但我不知道他们伟大在何处,我也不知道他们的音乐好在哪里。最悲哀的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好。我只偶尔点开MP3听过一两首,啊,好简单的和弦,啊,好重复的旋律,然后迅速关掉页面。直到昨天晚上,我花了108分钟看完了披头士在美国首演50周年音乐会。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完整地观赏一场披头士音乐会,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凭借字幕和听力,认真读了披头士的歌词。我想,大概是在听《Something》的时候,看着歌词,我突然感觉到胸膛里有什么东西一下攥住,然后又被严重堵塞,压力不断上升,直到最后‘砰’的一声,我的脑袋就如同瓶塞一样飞上了天空。”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原来和好不好,声线美不美,动听不动听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原本是我长久以来衡量歌曲的标准。现在我明白了,披头士是那种这个时代里不复存在的年轻人,怀着天真和美好,为整个时代唱出对世界和人生的看法。在那个时代里也许有无数种表达方式,但是披头士对爱情对生活对世界的表达方式能够直达内心,让人对生活心怀温柔,对这个世界产生一种莫名的依恋之情。那种诉说的语言,那种诉说的方式,在这个时代里已经完全失落了。那种无畏无惧的青年一路向前疯跑,没有边界,没有地平线的感觉,那种自信可以创造一切,改变世界的雄心壮志,如同婴儿一样蜷缩成一团躺在大地上的安宁,都不复存在。很难想象,以今天这个世界的这副模样,曾经有过一个那样的时代,那样的一群人,在这个世界上走过。”
文/本报记者 崔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