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死后,贾母派人来接林黛玉。林如海送女进京后,不两年便捐馆扬州城,死在巡盐御史任上。
于是,关于林家的财产问题便被聚焦,认为从林黛玉进京开始,贾府就在算计林家财产,要吃绝户。这种观点显然偏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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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贾敏去世,林如海肯定第一时间派人报丧。
贾母随即派人来接外孙女,必然是林如海主动提出才符合规矩。
林如海对女儿说,他已不准备续弦,让黛玉进京跟随外祖母受教,确实是明清时常有之风俗。
那时候女婿败落,要投奔岳父母。
母亲去世,外孙女交由外祖母教养。
但前提是林如海决定不续弦,并请求岳母代为教养才是。
毕竟女儿送去的不只是岳母家,更是舅哥家中,得提前商量好才是。
既然是林如海主动提起,就不存在贾府蓄意“吃绝户”的事。
其次,林家也不值得贾家吃绝户。
(第五十三回)贾珍道:“咱们家虽不等这几两银子使,多少是皇上天恩。早关了来,给那边老太太见过,置了祖宗的供,上领皇上的恩,下则是托祖宗的福。咱们那怕用一万银子供祖宗,到底不如这个又体面,又是沾恩锡福的。除咱们这样一二家之外,那些世袭穷官儿家,若不仗着这银子,拿什么上供过年?真正皇恩浩大,想的周到。”
贾珍的意思是世袭的都是“穷官”,这不是一句大话。
只有他们这样的世袭之家,才最了解世袭之家。
他说像他们这种一两家还能支持,其他世袭之家都得靠皇帝赏赐才能过年给祖宗上供。这是局内人真正的实话。不是你我读书人如今臆想。
贾家是国公,不是郡公,不是县公,比侯爵高了好几个档次。
同为侯爵的史公是保龄侯尚书令,一朝宰辅,百官之首,与萧何类似,肯定要比林家之祖强。
这两家到第三代已经开始入不敷出,何况林家?
按照明清两代的侯爵俸禄来看,只有七百五十两到四五百两之间。林家显然也在这些“穷官”之列。哪里还有值得贾家觊觎的财产。
至于林如海的巡盐御史是肥缺不假,问题得是贪官才行。
且他初来乍到,盐课税库又不是他的私人银库,还能搬空了不成?
最后,林家的家产肯定还值点钱,毕竟苍蝇腿也是肉。贾府要吃绝户的嫌疑也不好洗脱。
问题是,问过林家其他人了么?
林黛玉或许没有五服以内的亲戚了。但林家的家产是林如海的,要以林如海的辈分去算,可就不是这样了。
(第二回,这林家)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
注意这段描写。所谓“支庶不盛”是说林家的嫡出和庶出的子孙都不多。
嫡长房只剩林如海这个独苗。但其他分支还有几房堂族。
既然是堂族,就是指在五服以内的亲戚。也就是所谓的“支庶”之家。
这些林家人,要归总从林如海的高祖去算,才能用“支庶”之说,是主干嫡长一脉的分支和庶出子孙。
有可能是高祖的其他子孙。也有可能是曾祖的其他子孙,还可能是祖父的其他子孙。
而无论是哪一支,与林如海这嫡长一支都在五服以内。
打个比方,林家高祖相当于宁国公,传贾代化、贾敬、贾珍、贾蓉。
林如海相当于贾蓉,嫡长一脉人口单薄。
但宁国公除了嫡长子贾代化外,还有其他三个儿子。主支虽不盛,他们“支庶”却有子嗣传承。
比如与贾蓉一辈的贾菖等人,还都在五服以内。
如果贾蓉死了无子,贾兰是荣国公的后人,与贾蓉出了五服没有继承权。贾菖等宁国公玄孙,则有继承宁国府的权力。
如果贾蓉只有一个女儿,类似林黛玉,是没有继承权的。
《大明令·户令》规定: “凡户绝财产,果无同宗应继者,所生亲女承分。无女者,入官。”
《大清律例》同样规定: “户绝财产果无同宗应继之人,所有亲女承受,无女者,听地方官详明上司拨充公。”
“同宗应继之人”排在亲女之前,源于《大明律》(《大清律》延续明律)规定:
“无子者,许令同宗昭穆相当之侄承继,先尽同父周亲,次及大功、小功、缌麻。如俱无,方许择立远房及同姓为嗣。若立嗣之后却亲生子,其家产与原立子均分。并不许乞养异姓为嗣,以乱宗族。立同姓者,亦不得尊卑失序,以乱昭穆。”
林如海有远房堂族兄弟,尽管后文说各省流寓不定,那也拥有林家优先继承权。就像秦钟死后出现的选房婶子兄弟一样,要来继承长房家产的。
因此,林黛玉根本不可能继承林家。且林家势必也要选出一人为嫡长继子,继承嫡长房。
紫鹃会提林家来接林黛玉,绝不是空穴来风。显然是林家有了继承人,在林黛玉十五岁到了及笄之年成人后,来信要接人。是贾母不同意且瞒着贾宝玉等人罢了。
所以,贾府根本就吃不得绝户。
其实,林如海最后对女儿说得一段话,堪称他的“遗言”:“ 汝父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减我顾盼之忧,何反云不往? ”
林如海送走林黛玉的真正原因是女儿在,他有“顾盼之忧”。女儿不在他才“后顾无忧”。
结合林如海两年后捐馆扬州城,贾敏和儿子死在巡盐御史任上。林黛玉奔丧回来,贾宝玉讲述的“小耗子偷香芋”,明确扬州盐课出现了贪腐大案。
“耗子们”意图要偷“真香玉”林黛玉害之,林如海送女儿进京实为避祸。并不是贾家主动抢夺林黛玉,要吃绝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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