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分钟的短片，原作画稿超过千张

陆汝浩、冯念康、吴云初、杜建国、严定宪……展览首日，当年的创作者们在鲁迅纪念馆展厅聚首。银发满头的他们为少儿美术默默耕耘几十年，把孩子们的笑容当作最好的赞许，作为对自己为创作彻夜不眠的回报。

68岁的陆汝浩是这次展览的组织者，他带来了1983年为水墨动画短片《鹬蚌相争》创作的手绘作品。图上，鹬倚石探头，蚌扇壳微张，双方谨慎又贪婪的架势跃然纸上，远处则有执叉的老渔翁张望。这只是他为该片设计的近200张手稿中的一张。陆汝浩告诉记者，中国动画电影最全盛的时代，拍一部片子，构线、上色、动作设计、造型设计、背景设计、绘景都是“纯手工制作”，请的是专门的人才。因为中国画讲究用笔用墨，笔有干湿、快慢之分，墨分焦、浓、重、淡、清5色，换一个人来画感觉完全两样，质量没法保证。陆汝浩说，《鹬蚌相争》剧组请他时，开始只说负责小幅的背景设计，大的绘景由别人画，他在旁边帮忙指导。结果那人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拿着吹风机，到了要关吹风机时，一个不及时，画面的干湿层次感就被吹没了。后来，他索性自己动手。《鹬蚌相争》虽然只有短短10分钟，参与手绘的人员却有30几个，画出来的原稿更是超过千幅。

最让人感慨的，还是老一辈画家的创作态度。陆汝浩给记者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当年，为《鹬蚌相争》做背景设计时，他专门去浙江东钱湖写生。半个月时间，他每天天刚亮就出去，中午回宾馆整理写生素材、提炼设计稿。大夏天，宾馆里没有空调，实在热得受不了就把浴缸放满冷水，人躺进去浸一会，从浴缸里出来也不擦干，继续画画。《鹬蚌相争》的成绩有目共睹，它不仅获得了第四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美术片奖、文化部1983年优秀影片奖，还将第34届西柏林国际电影节短片银熊奖收入囊中，电影节评委给出的评价是：无与伦比、不可思议。虽然陆汝浩没能去柏林领奖，连奖杯也只在他家放了一个月，但回忆起这些，心里依旧甜丝丝的。他说，只要孩子们喜欢看就好。

名画家甘为幕后的盛景不复存在

事实上，那时候参与动画电影制作的人，许多是知名画家，他们甘当幕后英雄。1961年7月，中国第一部水墨动画片《小蝌蚪找妈妈》诞生，影片造型取自齐白石的画。1962年的剪纸动画片《等明天》和1963年的木偶动画片《长发妹》的美术设计是黄永玉。1963年出品的水墨动画《牧笛》中的水牛根据李可染的画风绘制而成，李可染特意为摄制组提供了14幅水墨山水画作为参考；该片的背景设计是长安画派代表画家方济众。1963年，程十发为中国第一部木偶动画长片《孔雀公主》做造型设计，1982年他又参与了水墨动画《鹿铃》的美术设计。张光宇、张正宇兄弟将多年积累的电影、漫画、工艺美术创作经验带到了《大闹天宫》的造型和背景设计中，使该片成为中国乃至世界动画史上的经典之作。漫画家韩羽为导演阿达的《三个和尚》、《超级肥皂》以及剪纸片《八百鞭子》设计了美术造型。1979年，书画家张仃担任动画长片《哪吒闹海》的美术设计。今天，我们依旧可以在北京首都机场看到他创作的巨幅壁画《哪吒闹海》……

有多少种美术形式就有多少种动画片类型，这样的盛景如今已不复存在。在资本完成了对市场过滤式的淘洗后，眼下的美术工作者，稍微出名的，多数忙着办画展、评奖和周旋于画廊、拍场中了，鲜有闲心为儿童创作美术作品。对此，身为上海市美术家协会儿童美术艺委会主任的陆汝浩深有感触，艺委会有70多名会员，主要来自与少儿有关的出版社的美术编辑，他们多为中老年人，年纪轻的陆陆续续跑去画国画、油画了，艺委会一直在努力吸纳新生力量。陆汝浩坦言，这也不能勉强，因为光靠儿童艺术的创作，养家糊口都是难题。现在有了电脑技术，制作动画电影都不太雇人画手稿了，就连陆汝浩，最近12年也基本没有动画电影邀他创作原稿。所以他创作出的儿童美术作品只能投给儿童刊物，稿费又少得可怜，每幅在100元左右，有些更少。

那么，那些有条件的画家呢？都说现在缺大师。大师之所以为大师，在于他们一贯的作为，而绝不是拍场上的价码。 本报记者 李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