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新条真由式的爱情观
新条真由老师最活跃的年代,在90年代后半段,正是少女漫画的黄金时代,也是少女漫画这一漫画领域全方面定型,走向成熟的时代。
在手冢治虫,池田里代子等早期开拓者创造出少女漫画后,筱原千绘,吉住涉,新条真由等下一个时代的漫画家在此之上深入完善了少女漫画的特点——包括少女漫画的剧情模式,对话内容,笔触画风,背景网点,分镜运用——从而形成今天风格强烈的日式少女漫画。少女漫画在日本诞生,并且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是只有在日本漫画界才活跃的特殊类型漫画,这是个非常有趣的现象。
新条漫笔下的人物是教科书般的少女漫画形象,过于修长的双腿;占半张脸大小的眼睛,男性尖挺的下巴,女性胸部与身材夸张的比例,发型的形状等等。可以说,很多都是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形象,但当读者一眼望去,还是下意识地会认为:“这是个美少年(女)”。这是日式漫画特有的浪漫抽象,有如日本文学不拘泥于僵硬的结构文法一样,少女漫画也从来不会过于死板地遵守人体解剖比例,而是进行艺术化的抽象创造,即虚构来源于真实,却要比真实更真实,更加美丽。
对于这种画风更直观的感受,可以参照新条真由的代表作之一《摇滚蓝蔷薇》,此作乃是少女画风特点集大成的一部优秀作品。故事是讲述长得如男生版英俊的女孩子,与长得像女生般可爱的男孩子之间的恋情。
先看一般例子,タアモ《精灵的恋人》,一般作品伪娘,伪男形象都会偏中性,如图中男孩子身上柔软的线条,在用背景中的气泡来烘托偏女性形象的柔和气氛。
而在《摇滚蓝蔷薇》中,新条老师再次发挥她一贯的肆无忌惮风格,彻底将水树画成一个美少年;明明水树念的是女校,却一直都穿着裤子。遮掉台词根本搞不清角色的性别,有时明明是百合场面,看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这是部BL漫画。
这就带出另一个很有趣的问题,那就是漫画中男女性别特征。如今的漫画,已经不像之前用一句“这是位红颜美少年”,就能让读者感情带入的时代。如何运用线条,将非真实的虚拟角色赋予性别,也曾经是一个困扰漫画家相当长时间的问题。大部分早期漫画家,只能用利用服装,发型等较直观的两性区别来解决此难题。到了新条老师这里,只是细微地改变人物脸部五官比例,调整线条粗浅,便可以完美地赋予角色性特征,可以说是神乎其技。
《摇滚蓝蔷薇》这部漫画,一度被认为是新条真由炫技之作,作者一边不断用强调水树是女孩子,却一边画出毫无女性特征的硬朗帅哥形象,让读者也根本无法直视这个设定。这可以说是新条特色的恶作剧吧,老师永远能想出新颖的方式挑逗刺激读者的心情。
新条风格的剧情,大多走的是灰姑娘路线。女主角是可爱,单纯,未品尝过恋爱滋味的不起眼女孩,因某种机缘巧合结识了自己命中的白马王子,而故事中的男主角都是人中龙凤,除了长了一副帅地天昏地暗的好皮囊外,还拥有无与伦比的才华、出身、背景。可以说都是很通俗的剧情元素,但新条真由就是有办法往这些简单的食材上添加猛烈的辛香料,烹制出一道刺激无比的美味佳肴。
新条身为少女漫画家,讲的自然都是恋爱故事。说起来“恋爱”一词在日本其实是个舶来品,是明治时期才造出的日语词汇,原词当然是“love”。当时日本的文艺青年们想,它和过去已有的“色恋” 一词意思不同。知识分子中间在说“love”不像“色恋”那样下贱低俗,而是一种高尚之物,于是将“色恋”与佛教用语中听起来比较高尚的“爱”字结合,创造出了“恋爱”一词。
所以在日本文化中,“恋爱”总是叫人觉得是欲望的躁动与羞怯的遮掩相结合。直白地说,就是对“性”的表达,这也是日本漫画的一大特点,其他任何国家的漫画都没有对“性”如此露骨、如此激烈的表达。在日本少女漫画中,“性”绝对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物,甚至可以说是必不可少,就跟真实的爱情一样,当发展到不分彼此的时候,“性”就会成为一个彼此无法回避的事情。对“性”的态度,便是新条式爱情的招牌元素,毫无收敛,狂荡不羁。
新条式“灰姑娘”剧情中,女性角色设计成一般意义上的平凡女孩没什么特别的,但对于男性“白马王子”形象的塑造,则十分有趣。与童话里的灰姑娘情节不同,新条漫画里的帅气王子们,虽然出身高贵,俊美如玉,可是举止上却不带一丝的优雅绅士,带着一股坏坏的感觉;漂亮的脸庞下隐藏着不成熟,孩子气的性格,张嘴就是“我要夺取你的处女”“我要和你做爱”这种充满性骚扰的台词。
当然因为长得帅,这些都是可以被女孩子原谅的。这体现了作者眼中的理想男性角色——外形帅气,才华过人,热情,强欲,在爱情中掌握主动权男人,这样才会让女人一眼便为之倾倒。而男主角性格中的敏感幼稚,又给了女性可以攻击的弱点,从而在矛盾与冲突中形成互动与默契。
《最爱贵公子》男主角银,贵为总理大臣的儿子,更是天赋俊美的外形,叫人嫉妒的才华,从而养成一副极其恶劣的性格——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他可以毫不顾忌地对女主角晶晶求爱,对她一口一个“处女”、“做爱”。另一方面,银又是一个敏感脆弱的人,感情上反而轻易地被平凡女孩晶晶掌握到主动权,从而对其欲罢不能。
简单的四个分镜,新条式性挑逗已展现到极致
新条老师尤其擅长画男性的裸体特写,尤其是一把将自己的衬衫扯开,裸露出如艺术品的上半身,即将把眼前的女人扑倒的那一瞬间,华丽的雄性魅力跃然纸上,让读者感受到女主人公那根本无法抗拒,沉沦在爱人身体里的感觉。
少女漫画诠释爱情,所以人们经常会下意识认为少女漫画都是浪漫,清纯,温馨的故事。其实不然,少女漫画的刺激性有时更甚于拯救世界的英雄故事,因为她总是把人内心深处见不得光的东西赤裸裸地撕扯出来。这当然要得以于少女漫画家多是女性的原因,女性思想更偏向感知,可以将自己的感情不顾后果,任性妄为地宣泄出来,而男性思想则偏向理性,注重逻辑情节的合理性,反而不容易表达出这种突然间不讲道理,歇斯底里地感情宣泄。
新条故事里的男女,永远对爱人有着无法自拔的饥渴感,抓住所有的机会,时间去抚摸对方的身体,去做爱,得不到的时候勇敢地巧取豪夺,得到的时候却又胆小的害怕丢掉,对爱人的灵魂,身体一刻也不放手。
三角关系与误会,也是新条漫画中必不可少的元素,这正是利用的情侣间的不信任感觉,两人之间无论再怎样相爱,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不可能知道对方心中想的所有事情,剧情里那么多有关做爱的戏份,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独占欲,因为嫉妒,因为自己耻于自己的独占欲和嫉妒,所以用这种肉体结合最紧密的行为,将对方牢牢与自己栓在一起,患得患失。
R.D.雷因曾作过诗句“爱不爱我?爱不爱我?最爱的人是不是我?”曾有一部同名漫画,剧情简单到极致,只有一对情侣没玩没了地说情话“爱不爱我?爱不爱我?最爱的人是不是我?”“恩,爱你,爱你,最爱的人是你”“爱我。甚过一切?”“嗯,爱你,甚过一切”“甚过,整个世界?”“甚过,整个世界”,无比浓情的话语,却总是让人觉得处于崩溃的边缘,就像女人总喜欢对男人说“请抱我抱得再紧一些”,爱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非常普通,但却说想要“再紧一些”,让人体会到一种无比强烈的不安。
这种不安全感,正是爱情故事中最叫人觉得刺激,这种不安总是叫沉溺恋爱的男女失去理智,《处女危机》中,女主角魅羽死后,撒旦不顾自己的恶魔身份,只身一人跑到天堂抢夺自己心爱女人的一幕,便是因缘于此。
爱情叫人盲目,叫人软弱,因为爱情,纯真无暇的人便会有了嫉妒,猜疑,自私这些并不美好的情感,但特别的是,爱情本身却是叫人觉得美好的东西,虽然爱情故事的卖点是如旋风般激烈的情感碰撞,但讲述爱情故事的人,却不能将其讲的丑陋,这是少女漫画的特点,丑陋的爱情就是青年漫画了。而新条故事里的爱情让人觉得美丽,便是故事中的男女,最后都能卸掉伪装,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心意,不再掩饰自己的丑陋情感,接受对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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