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景茂,女,1904年出生在北京市大兴县大辛庄乡东郏河村一户贫农家里。在她幼年的时候,父亲和一个弟弟就被贫困夺去了生命,她同母亲和两个弟弟相依为命,住在三间破西房里,过着糠菜半年粮的苦日子。为生活所迫,17岁就嫁给了太平庄邓连科为妻。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丈夫被土匪绑架,当她变卖房地家产,把丈夫赎回来时,丈夫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不久就去世了。从此她拉扯着几个孩子,挣扎着过日子。
家庭的不幸遭遇,在她的心灵上留下了难愈的创伤。生活的磨难,培养了她那倔强的性格,社会的动荡和黑暗,使她愤懑不平,她常诅咒:“这是什么世道?!”
1943年这一带建立了中共地方组织,区委书记郑浩然的家就在村北二里的履磕村。他到太平庄开辟工作,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具有反抗精神的中年妇女,向她宣传革命道理。在他的培养下,第二年佟景茂就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担任村里第一任妇女主任和抗联主任。
她带头剪发、放足,召集妇女们说:“不知谁出的这馊主意,挺好的脚趾头,硬把它裹折了。两只小脚,甭说干活,挨打时要躲都跑不动。我们别受这罪了。”经她这么一说,许多妇女就把发髻剪了,把裹脚布解下来剪碎了。
她走街串户和妇女们拉家常,做工作,发动她们参加实行减租减息,给长工增加工钱的斗争。还学唱抗日歌曲,扭秧歌舞。她说:“我们要看得起自己,男人能干的事,我们妇女照样干。”
在区委的帮助下,这个村建立了村武委会和民兵组织,发动农民,站岗放哨,除奸反特,农民运动搞得轰轰烈烈。
1945年秋后,东麻各庄地主张福庆拒不执行减租减息。佟景茂带领几十个妇女、民兵,找他进行说理斗争。张福庆仗势欺人,关上大门,让看家护院的卫兵站在房顶上开枪恐吓群众。佟景茂赤手空拳,走在最前面,拍着胸脯毫无惧色地说:“你有胆量往这儿打,甭说打伤了,划破了肉皮儿也饶不了你。”张福庆服输了。
临近春节时,地主家里杀猪宰羊,张灯结彩,热热闹闹;而贫苦农民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连顿榆皮面饺子都吃不上,孩子哭,大人愁。腊月28日夜里,佟景茂带着几十名群众到大练庄八户地主家里,要来几百斤米、面、肉、菜和几十套棉衣、被褥,分给了穷人,救了急,群众参加斗争的热情更高了。
每次斗争得来的胜利果实,佟景茂都分给穷苦百姓,自己从来不要。有一次拉来的浮财堆放在院子里,她年幼的女儿邓广芬拿起一个精心缝制的布老虎抱在怀里,心爱得舍不得放下。佟景茂看见了,劈手夺过来,说:“这不是给你的。”女儿还想去拿,被妈妈一巴掌打了回来。当年的妇联副主任王绍敏回忆说:“佟大姐那才叫大公无私呢,一点私心都没有。其实她家的日子很不好过,但从来没要过任何东西。”
佟景茂家是秘密联络点,她冒着生命危险掩护过许多区革命干部和地下工作者。1946年秋后的一天,区县助理员和武委会干部高礼和李焕章在阎家场开辟工作,突然听说榆垡的警备队和保安团100多人进村来讨伐,他们赶紧撤出村子,但已被敌人发现追来。他们一口气跑到太平庄,进了佟景茂家。她急中生智,说:“跟我来!”出旁门,进后院,墙头旁边有一个玉米秸垛,她搬开了几捆说:“赶紧钻进去!”然后又堵好,插上门闩,回到院里。
几个敌人端着大枪,上着刺刀,进门就嚷:“把八路藏到哪儿去了?”
佟景茂假装不懂地回答:“什么八路八路的,我们这小院子里就这么窄,大路都在街里边。”
“甭她妈废话,就藏在你家里!”一个敌人骂骂咧咧,打了她两个嘴巴,然后进屋翻箱倒柜,连炕?都揭起来扔在地下,也没发现任何破绽,就灰溜溜地走了。
为了掩护同志,不久,佟景茂在她家北房的西套间秘密挖了个地洞,与后院和西边邻居相通,洞口在一张高桌旁边的小坐柜底下。
1947年麦秋,一天,区武委会主任杨景田正在她家研究工作,突然听到讨伐队已经进村了,她赶紧打开洞口,让他钻进去,刚掩护好,敌人就来了。他强迫群众到处挖坑,破坏地道,终于在佟景茂家房后发现了洞口和一盏煤油灯。敌人站在房顶上,向洞里开枪,威逼着群众下去看。当时,杨景田隐蔽的地方离洞口只有八九尺远,并对下去的人说:“上去,就说里边没人。”并做好了战斗准备,只要敌人下去,他就开枪。敌人咋唬了半天,到傍黑,把八个老百姓带到榆垡据点里,关押了七天。
第二天天不亮,敌人又突然抄袭了佟景茂家,把她吊在姓耿的一家院里,不给吃喝,用稀屎汤子灌她。并把武委会干部邓广茂、邓连奎也带到榆垡据点里,用棍子打、皮带抽、通条烫,逼他们说出谁是共产党员,谁私通八路?敌人扬言:“再不说就全毙了你们。”但凶恶的敌人始终没从他们嘴里撬出一个字来。后来,经村里人具保敌人才把他们释放了。
同年冬天一天早上,杨景田到她家来取情报。她说:“我先到门外看看有没有狗。”刚到门槛,向南一望,赶紧回身把门掩上,喊他:“白狗子来了。”地洞已被敌人破坏了,怎么办?她让杨景田进了西厢房,房里靠南墙放着一口空棺材。杨景田想躲进棺材里,但棺材盖很沉,没有挪动。正好旁边有一只破篓子,他就蹲下把篓子翻过来,向自己的头上一扣,手里握着盒子枪,顶上子弹,扳开机头,心想:“敌人只要一动篓子,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俩就赚一个。”
佟景茂关好西厢房门,上了锁,回到北屋炕上,若无其事地纳起鞋底来。
“把八路藏到哪儿去了?”一个敌人把刺刀尖对准她喊。
“我没见八路的影子。”她泰然自若地继续做着针线活。
“你要是交出来,老子有赏;要是不说实话,从你家翻出来,先毙了你。”敌人两道凶光逼视着她。
她撂下针线活,下了炕。“我一个穷寡妇,一屋子四个旮旯,爱翻哪翻哪吧!”她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几个敌人贼眉鼠眼地这瞧瞧那看看,站在院里,隔着窗户向西房屋里看了看,连门都没进就走了。
她就是这样不怕担风险,舍生忘死地掩护革命同志。杨景田回忆说:“她为了革命,舍家撇业,刀搁在脖子上,都不来半点含糊的。”
有一天,她带着两个闺女和小儿子在邻居家推磨,正推着,敌人来抓她,到她家扑了空,搅得鸡飞狗咬的。她听见风声,连牲口都没卸,磨的面也没要,抱起小儿子广信走出家门穿院就跑了,两个10岁左右的女儿,跟在后边,也跑出了村,敌人在后面连追带打。她们一口气跑到麻各庄,由河工带着她们淌过了永定河……
敌人抓不到佟景茂,就常拿她的孩子出气,打耳光子,踢脚,推跟头是家常便饭。她为了工作方便,把小儿子广信寄养在东郏河娘家。
1948年5月5日夜里,她只身一人来到娘家,看望年迈的母亲和幼小的儿子。6日上午,就在她们老少三代刚刚团聚的时候,榆垡的保安队六七十人,由队长周梦增带着,包围了村子,把全村老百姓驱赶到一条胡同里,逐一辨认,见没有佟景茂。他们又挨户搜查,发现了小广信,如获至宝,想顺蔓摸瓜,连哄带吓唬,又打又骂,但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敌人又从她兄弟媳妇身上下了毒手。敌人把她弟媳拖进院里,抽嘴巴,用枪扎,剥下衣服,用干枣树枝子,照她脸上、胸脯上乱抽乱打,尖利的刺针扎进肉里,刮得浑身血淋淋的,逼着她:“把佟景茂交出来,不然,你就甭想活。”她忍着痛,一口咬定:“不知道!”
其实佟景茂就掩藏在一堵夹壁墙里,敌人的凶狠残暴,她虽然看不见,却听得真真切切,她不忍心因自己而连累亲人和众乡亲。她想:“天大的事,我一人顶着。”她毅然决然地走了出来,宣称:“我是佟景茂,不关他们的事!”
敌人像一群豺狼扑上去,揪她的头发,扭胳臂,拳打脚踢,连推带搡,把她带到街中,乡亲们都为她捏了一把汗。机灵的广信这时乘机躲藏起来。
队长周梦增奸笑了两声说:“我今天就送你回老家,看你现在还有什么说的。”
她镇静地回答:“我早有准备,只不过我比你们早去几天,你们也活不长了。”
敌人连开数枪,罪恶的子弹穿进了她的头颅和胸膛,她至死不屈。时年44岁。
1953年杀害佟景茂凶手周梦增被我人民政府镇压,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史柳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