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浙江自古有着“丝绸之府”美誉,是绢纺和丝织加工业大省。近年来,浙江绢丝行业总体运行良好,产业发展全国领先。但也存在蚕桑种植萎缩,原料价格波动剧烈;企业成本压力增大,外贸出口不利因素增多;产品自主创新不足,研发设计能力不强,品牌建设滞后等问题。建议:浙江绢丝加工企业顺应国家“东桑西移”战略,加强联结中西部原材料基地建设,加强原材料控制;加快企业技术改造,增强企业软实力,大力发展自主品牌;加大政府扶持力度,建立行业抗风险机制,加强传统特色产业保护,稳定蚕农收入;发挥好行业协会作用,加强企业协作,从行业整体利益出发,坚定价格支持,反制外商的流通环节剥夺。
绢纺和丝织加工业(指以丝及化纤丝为主要原料进行的丝织生产行业。本文所述绢纺和丝织加工业指以丝为主要原料进行生产的加工业,不包括化纤丝加工,以下简称绢丝业)是浙江具有传统特色的农产品加工业。早在春秋时代,“劝农桑”就被列为越王勾践国策之一。至唐、宋,浙江绍兴的越罗、尼罗、寺绫,已驰誉各地。良渚出土距今四千七百年的丝织物也揭示了浙江绢丝发展的悠久历史。改革开放以来,浙江已从上个世纪80年代的初级蚕丝生产大省,逐步发展成目前以绢丝加工为主导产业的绢丝业强省。绢丝产业为农民增收、扩大就业、保护生态和区域协调发展等作出重要贡献,但近年来也面临着诸多问题:市场低迷,内需拓展乏力,通货膨胀带来的成本压力及融资难问题突出,企业盈利能力持续下降,自主创新、产业升级和结构调整步伐迟缓等。为深入了解浙江绢丝业发展现状及前景,浙江调查总队近期抽取了75家不同地域、不同规模的绢丝企业作为调查样本,对企业近年来的生产经营状况及发展前景进行了调查研究,以反映浙江绢丝业存在的问题,并提出相应建议。
一、浙江绢丝业发展现状
至2009年底,浙江共有绢丝企业1603家,2009年主营业务收入358.59亿元。绢丝企业主要分布在杭州、嘉兴、湖州、绍兴,区域集中度较高。从调查情况来看,浙江绢丝行业总体发展状况良好,产业发展处于国内领先地位。
(一)绢丝业总体运行良好
从被调查的企业经营情况来看,2010年各项经济指标稳步增长,75家企业总资产达到80.07亿元,较上年的70.57亿元增长了13.5%,产品销售收入72.01亿元,增长27.3%,其中出口交货值为19.29亿元,增长24.4%,利润达到3.17亿元,增长17.6%。显示绢丝业总体运行良好。问卷调查显示,75家企业中仅有13家库存上升,占18.7%。企业负责人对企业发展持乐观的占30.7%,一般的占54.7%,不乐观的占14.6%。
调查数据表明:绢丝企业在近些年的发展过程中规模不断壮大,产出较快增长,企业生产效率较快提高,这也是企业技术装备水平不断提升的结果。但企业利润与销售收入增幅的差距明显,说明企业的利润空间在相对缩小,反映了企业经营所面临的困难在加重。
(二)绢丝生产技术领先
浙江绢丝企业无论在规模还是产品生产技术上在国内都具有较大优势。2009年,在中国丝绸行业竞争力10强的名单上浙江占据了6强。目前,大部分浙江绢丝规模企业已全面采用进口剑杆机和提花机进行织造,进口设备比例在全国处于领先地位。如浙江虹绢丝绸集团有限公司引进的喷气无梭织机、史陶比尔电子提花机,通过技术改造,生产设备、配套设施在全球范围内都处于领先水平。同时,企业的创新意识和知识产权保护意识有了明显增强,积极开展专利申请,并参与行业标准制定。如达利丝绸有限公司申请专利36项,已授权22项,其中获得授权的发明专利2项、实用新型专利5项,技术创新成果转化项目52项,主要起草、参与制订国家/行业标准13项。近年来,浙江绢丝企业通过提升企业创造、管理、运用和保护知识产权的能力和水平,开发出一系列支撑行业可持续发展的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技术和配套技术,为浙江绢丝产品领跑全国、走向世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三)蚕桑种养业萎缩,原料依赖外地供应
近年来,随着浙江经济的快速发展,农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蚕桑种养的收益对于农户的吸引力逐渐下降,导致蚕桑种植的规模逐渐萎缩。
数据显示,浙江桑园面积和蚕茧产量从2006年开始逐年下降。2010年全省桑园面积
68963公顷
,比2006年减少11.0%,2010年蚕茧产量63864吨,比2006年减少33.8%。蚕桑种养对于市场价格的波动十分敏感, 2007-2008年连续两年蚕茧收购价格大幅下降,极大地挫伤了蚕农的积极性。2008年浙江蚕茧实际收购价格比2006年下降45%左右,部分地区出现了毁桑弃管现象。到2009年,蚕茧大幅减产,产量比2008年下降16.9%,2010年继续下降6.5%。
从被调查的75家企业情况来看,企业生产原料以市场收购为主,少有创办或者联结蚕桑的种植基地,2010年拥有自己创办种植基地的企业仅有1家。2010年企业主要原材料收购金额为26.9亿元,其中从县(市、区)外收购的金额达到23.0亿元,占85.5%,其中省外收购金额6.3亿元,占23.4%。而浙江大部分绢丝企业在省内收购的原料是白厂丝,作为初级原料的蚕茧则主要来自于四川、云南、广西、贵州等地。据业内人士估计,目前浙江丝织业所需的蚕茧原料7成以上来自省外。从2010年开始,蚕茧收购价格大幅上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蚕农生产的积极性。这对蚕桑种养业发展有一定促进作用,但由于蚕桑种养收益仍比不上打工收入。要像过去那样桑蚕主产区家家户户普遍养蚕种桑的现象在浙江已不可能再现。并且由于农药滥用,环境变化等因素的影响,许多桑蚕养殖基地出现了春蚕不作茧的情况。从各方面情况综合来看,浙江绢丝产业的上游蚕桑种养顺应国家的“东桑西移”战略是大势所趋。
(四)原料价格波动剧烈,企业承压空前
2010年蚕茧收购价格一路上涨,导致白厂丝价格已从2010年初的20万元/吨左右上涨至年底的35万元/吨以上,到2011年甚至达到40万元/吨以上。并一直处在高价位运行。调查问卷显示,在原料价格不断上涨的情况下有57.3%的企业主要产品毛利率下降,仅有5.3%的企业产品毛利率上升。在问卷调查中选择原料收购存在的问题中,有82.7%的企业认为“原料价格过高”,占原料收购问题的首位。而排第二、第三位的选项分别为“原料供应不足”和“原料质量不过关”,占企业的26.7%和25.3%。这表明当前企业对于原料价格快速上涨问题感受最深,也最难应对。在原料价格快速上涨的过程中,企业转嫁成本的能力较弱,产品价格难以同步提高。浙江巴贝领带有限公司反映:白厂丝价格在20万元/吨左右的时候,企业毛利率在8%,净利率在6%,目前40万元/吨的原材料价格,企业基本已在亏损的边缘。其它企业的调研情况反映也基本相似,一些企业已处亏损状态。
(五)绢丝企业产品营销喜忧参半
1.开始注重品牌建设。为提高产品知名度,提升产品附加值,浙江绢丝企业近年来开始注重品牌建设。部分企业建立了自己的品牌,并重视品牌的塑造与推广。如达利丝绸集团创立了“达利发”、“雅慕”、“丝绸世界”、“丝绸故事”等品牌并通过媒体广告、赞助奥运会、开连锁专卖店等方式逐步在推广品牌,取得了良好的口碑。但大多企业在品牌推广上仍然力不从心。毕竟要在全国乃至全球范围内推广一个品牌投入太大,风险太高,大部分企业都处在有心无力的状态。
2.出口受制于外商。当前,浙江许多绢丝企业产品以出口为主,产品的销售主要靠外商的订单。在过去几年,生产成本低、外贸环境好的情况下,这类企业取得了良好的效益,出口产品利润可观。然而随着市场竞争的日趋激烈,外商利用国内企业的恶性竞争不断压价,企业利润不断收窄。如嵊州的领带业,产业集中度高,当地领带产量占全国80%左右,是名副其实的“领带城”。由于名声在外,许多外商开始常驻当地订单采购。外商在当地下订单采购时,往往通过各个击破、套取企业价格底线,将产品价格压到最低。许多企业的利润只是中间微薄的加工费。当国家调高纺织类产品出口退税率的时候,外商又向企业施压,索要利润空间。可以说目前浙江大部分绢丝出口企业存在产品利润受外商严重挤压的情况。
3.产品转型升级开拓国内市场。一直以来,浙江绢丝企业的产品以真丝面料及部分真丝制成品出口到国外为主。近年来随着国内消费能力的提高,企业通过产品的转型升级逐步加强对内销市场的开拓,国内销售也呈现持续增长态势。像诸暨凯发实业有限公司通过加强研发,生产高密度的面料,逐步向床上用品、室内装饰布料等消费领域发展。目前企业6000万元左右的年销售额中,内销的贡献度达50%。企业认为,虽然目前这些产品价格偏高,消费群体也不大,但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高端产品的国内消费前景还是值得期待。而浙江巴贝领带有限公司则在做好主打产品真丝领带的同时,积极发展真丝针织服装和真丝家纺成品等国内市场接受度更高的产品,并取得了良好的业绩。
二、存在的主要问题
总体上看浙江绢丝企业存在外贸依存度较高,原材料控制能力弱,营销能力差等问题。近年来上游的蚕桑种养业逐步萎缩,同时企业自主创新、研发设计、品牌发展能力不强,导致绢丝行业整体抗风险能力弱,受国际经济大环境的波动影响较大。可以说是农、工、贸整条产业链都存在一定的问题。
(一)上游原材料控制力较弱
近年来原材料价格一路上涨,目前白厂丝的价格处于历史高位运行,企业暴露出对成本控制和消化能力弱的问题。客观上讲,农产品原料价格的上涨有其必然性,这是提高农民生产积极性、增加农民收入的必然途径。然而在这一过程中,绢丝企业显示出对于上游原料控制力弱,转嫁成本乏术的情况。一些企业认为是原料涨价吞噬了企业利润,部分企业甚至到了亏损的地步。产生这一情况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两方面。首先,国家“东桑西移”的战略使得蚕桑种养逐步向四川、云南、广西等省发展,客观上省内蚕桑业将逐步萎缩。目前浙江绢丝企业的原材料大部分从省外购进,这使得企业原料供应链拉长,并不利于企业对上游原料的控制。其次,从主观上讲,浙江绢丝企业也没有积极地将自身的资金优势、技术优势投入到西部蚕桑种养业中,企业创办、联结在外的种植基地很少,也没有原材料储备机制。如今一些企业已经意识到掌握生产原料主动权的重要性,开始在原料基地建设方面迈出步伐。如巴贝集团开始在四川南充建立基地,签署了100万亩蚕桑基地协议。
(二)生产环节问题突出
浙江绢丝企业大多装备了较为先进的硬件设备,生产能力较强。但是许多企业在产品设计的“市场导向”方面只是依重经销商,缺乏消费者导向。如出口产品大都不是直接进入国外市场的销售终端,而是通过中间商订货。企业主要为外商代加工,往往不能正确把握市场供求,导致对国际市场消费需求变化的判断力缺失。因此,长期依赖于订单生产的企业,其产品设计和创新能力相对薄弱,也带来了对于开拓国内市场更多的问题。具体体现在三方面:
1.自主创新能力弱,产品研发设计相对落后。浙江绢丝企业大多科技研发投入少,尤其绢丝生产关键技术、共性技术研发不足。国产装备技术落后,新型大容量生产技术和设备仍依赖进口,印染后整理的环节仍然是制约行业发展的瓶颈。产品设计人员严重缺乏,纤维、面料、服装服饰研发和设计落后。
2.产品结构调整有待突破。绢丝业产品结构比较单一,主要以服装服饰面料为主,且许多企业产品花色品种陈旧单一,不能满足不同消费群体需求。在其它领域,如家纺和装饰业等使用丝织品较少。同时存在茧丝资源综合利用水平不高,如功能性、高技术含量丝纤维还不能适应市场需求等。
3.企业生产经营压力巨大。在国内通胀加剧的情况下,企业生产经营受到“五大压力”。一是银根紧缩,企业融资压力大。许多绢丝企业资金成本大幅上升,一些中小企业因贷款无门,转而采用民间借贷,甚至以高利贷等非常规手段向担保公司等融资;二是原材料价格、工人工资上涨,推动企业生产成本上升,企业应对措施有限;三是劳动力短缺,招工难度加大。本次调查中,占45.3%的企业处于缺工状态。仅有17.3%的企业认为招工没有困难。四是今年以来浙江出现罕见的“淡季电荒”部分地区开始拉闸限电,导致企业开工不足;五是节能减排压力之下,企业转型升级环保压力巨大。
(三)产品营销呈现弱势
浙江绢丝企业整体营销水平不高,对市场分析、产品开发、品牌建立、渠道选择、促销宣传等活动尚处于粗放阶段,产品营销能力薄弱,自主品牌和营销网络建设滞后。浙江大部分绢丝企业自主品牌产品比重较低,出口缺乏对营销渠道的控制力,内销市场上缺乏宣传和引导,品牌建设依然落后。并且受人民币升值的影响,企业利润空间不断收窄。绢丝出口产品也受到贸易壁垒的影响,经常面临环保调查、反倾销等问题。
三、推动浙江绢丝业发展的几点建议
(一)加快企业转型升级,优化产业发展
1.顺应“东桑西移”战略,加强原材料基地建设。在国家“东桑西移”战略的大背景下,浙江绢丝企业要顺势而为,灵活变通。加强联结中西部地区的蚕桑基地建设,确保原材料供应及价格的基本稳定和质量可靠,既保障当地农民利益的基本稳定,也增强浙江绢丝企业对于原料的控制力,减少原料价格波动带来的经营风险。
2.加快技术改造,增强自主创新。要加快绢丝产业新技术开发应用和信息化改造,大力发展电子织造、数码印染以及无水、少水丝绸印染等新工艺、新技术。发展在线检测控制技术的开发与应用,全面提高丝织产品质量的稳定性,加速解决浙江绢丝企业在印染后整理技术相对落后的面貌。同时通过技术改造、科学规划、长远激励等方式统一部署,淘汰高能耗、重污染的落后生产设备,加快清洁节能技术的推广和应用。
3.深挖市场潜力,大力推广自主品牌。要加大绢丝产品宣传力度,提高绢丝产品消费的影响力。开发符合国内不同消费者需求的丝织服饰、室内装饰、汽车装饰及丝织家纺等产品。积极发展电子商务,拓展绢丝产品营销新渠道,深度挖掘国内消费市场的潜力。加快绢丝产品品牌战略实施步伐,积极扶持行业优势骨干企业,将文化与品牌紧密结合,提升绢丝产品的文化价值。要创造条件支持优势品牌企业跨地区兼并重组、产业整合,提高产业集中度,增强品牌企业的市场控制力。
(二)加大政府扶持力度
1.加快建立行业抗风险保障机制。浙江绢丝产业的市场化程度很高,但现有的管理体制相对封闭,生产情况受国际贸易的影响很大。这使得上游的农户种桑养蚕风险大,不利于原料供应的稳定。只有逐步建立抗风险保障机制,才能稳定蚕桑种养业,提高蚕农积极性。政府应当考虑创建一个国家级的白厂丝储备基地,通过调节供给来稳定价格,兼顾蚕农的利益以及企业的成本压力。此外,政府要加强分析研究和信息引导,按照总量控制、结构调整、节能环保、淘汰落后、提升企业技术装备水平的原则,引导企业合理安排生产规模。
2.积极解决贸易壁垒问题。政府需要加强对丝绸行业标准制定工作的指导和协调,建立并完善技术标准体系。加强有关标准的国际互认,使得国内的认证和认可制度尽快与国际惯例接轨。此外,有关部门应加强协调与沟通,帮助更多的企业获得国外权威机构的产品认证,并积极争取更多的检验机构与国外有权威有影响的检验机构合作。
3.大力引导拓展周边产业。政府应鼓励一批重点企业投资发展绢丝关联产业,比如蚕桑种植基地、桑葚采摘农家乐、蚕茧养殖、绢丝加工观光旅游等。采取让消费者现场参观蚕桑生态园,现场体验蚕丝加工流水线等,提升浙江绢丝产业的整体形象。
(三)发挥好行业协会的作用
首先,要通过行业协会,使得绢丝产业链上的相关企业加强合作。产丝企业、面料生产企业、印花企业虽然分工不同,但在下游企业接到订单后,相关企业需要共同协作。各方企业如能在一定范围内形成订单共享机制,将极大地增加行业总体生产效率,形成区域规模效应。其次,同产业绢丝企业要紧紧抱团,寻求共同利益的最大化。绢丝业实际上是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行业。面对外商各个击破的价格策略,行业协会应发挥号召力,规范行业风气。使不同规模的企业从行业整体利益出发,坚定价格,将利润尽可能地留在生产环节,而不是被外商的流通环节剥夺。最后,行业协会应增强服务企业的功能。协会应在为企业争取政策支持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还应在为中小企业融资提供担保、提供技术支持、市场咨询方面提供便利。